“我要相看些青年才俊。”

“也好，也好，等天氣好些，我辦個賞秋宴，屆時好生挑挑。”

“不，從明天開始。”

第2章 002 相看郎君 “回家洗洗睡吧！”……

虞崔氏自來便是名門族，加之當年扶持帝上位，靠著從龍之功，更進一步，放眼整個大鄴，除瑯琊藍氏外，再無世家可與之相抗。這般富貴門庭忽而起了興致辦芙蓉宴，哪怕是昨日遞帖子，今日便開席，著實不合規矩，也有大把大把的人破腦袋上門。

更何況，來崔府赴宴，實在夠吹噓好一陣的。

誰家都能種上一片的藕花自不必說，弦管樂往樂坊里請人便是，至于瓜果點心、酒佳肴，在座的也沒有窮得揭不開鍋的那種人，都是吃慣了，偏偏，他們這些個赴宴人湊在一起，也舍不得用巨冰琢假山，每隔十幾步便放上一座，這六月的天，別說熱了，甚至要再添件披風保暖，才不至于凍得渾哆嗦。

高門驚嘆一聲奐的雕工，小戶則在心里頭暗暗掐算這些個冰山得花多金餅。

總歸席間觥籌錯，相談甚歡，沒人能挑出一個病來。

直到，崔和豫砸下一記驚雷，崔氏退婚了。

崔和豫只有一子，這個崔氏指的是他的兄長、崔氏上一任家主崔和修之崔竹喧，崔和修夫婦當年在赴樊川賑災時不幸染了疫病而亡，留下一孤自養在他膝下，自然是萬般疼，千依百順，偌大虞無人不知。

若只是言語間冒犯了崔和豫，那上門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了，可若是得罪了這崔氏，還是連夜收拾東西，逃出虞得好。

但也有不長眼的東西在外頭說，畢竟虞的郎君，誰不曾暗地里肖想一番，走運得崔氏青眼，從此仕途暢通、金銀無數。只是憾，人家早早便訂了親，不到他們這些個歪瓜裂棗，可今日不同，崔氏退婚了，他們不就有機會了？

想通這一關竅，立時有個錦公子站起來，自忖著自才貌尚可，竟敢端著杯盞向崔和豫敬酒，“今日既是為崔公子選婿，不若請至宴中，奏曲一首，也好看看，哪家的兒郎有幸，能與公子琴瑟和鳴。”

崔和豫上一秒還春風和煦的臉，立時沉下來，怒斥一聲：“你算是什麼東西，讓我崔氏貴為你琴？”

“大人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辯解的話未說完，便被兩個壯漢捂住口鼻，匆匆拉出宴席，只是熱絡的氛圍也被一并帶走，滿座寂然，束手束腳地坐得筆直，等了好一會兒，才等來崔和豫冷淡的聲音。

“若有意為我崔門婿者，十日可將姓名、籍貫、生辰八字、家中況一應寫清楚，附上畫像，差人送到門房，若有能過眼的，我自會再下請帖。”

因這一出，虞善丹青者，十日未得一個好覺。

“張畫工，不是說好來我家畫像的嗎？”

“人家出了雙倍的價，那我還能不掙銀子不？”

“他、他雙倍，那我四倍！”話罷，便支使奴仆將畫工往馬車里塞，走時還要賊眉鼠眼地四下張一番，生怕半路殺出新的程咬金，把這好不容易尋到的畫工又搶走。

果不其然，這廂剛走，便有另一家來堵門，只可惜來遲一步，撲了個空。

畫工門前熱鬧，崔府門房那更是絡繹不絕，各家奴仆又是塞銀子、又是遞茶葉的，就求守門那老頭收撿東西時，悄悄把他們家的畫給挪上面些，石老頭那一個來者不拒，一箱子裝畫，一箱子裝賄賂，角咧至耳，就沒舍得放下來過。

總歸位置怎麼擺都不影響畫卷被丟進后廚引火的結局，畢竟崔門婿，可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剔除去出低微、年歲過大、傳有惡名的，每日剩下的畫卷仍有數十幅，即使如此，也難崔竹喧的眼。

“這個，虞的大夫就沒有沒為他出診過的，想來也是個迎風咳的病秧子，見他，豈不晦氣？”

“這個，說是自便拜師大儒，研習詩文，何以弱冠之年仍未有才名？”崔竹喧瞥過夾在畫卷里的詩稿，滿篇盡提些想啊、念啊的字眼，冷嘲一聲，“酸詩的小白臉。”

繼續往后看，好不容易畫卷上的人神俊朗，勉強過眼，又是個昭武副尉，能夠上個年有為的尾，可呈上來的那卷手書，只能說崔府隨意提溜出一個下人來寫，都比之工整數倍。

“不通文墨的莽夫！”

畫卷被翻得見了底，上門探口風的冰人也一個個灰溜溜地撤了出去，剩下最后一個著帕子，許是舍不得那頭許諾的潑天富貴，著頭皮將畫軸展開，開始吹噓。

“段家這位，絕對是虞郡一等一的好兒郎，行伍出，不過二十三歲就做到了游擊將軍，仕途明亮，人也生得周正，孔武有力，絕不是旁的歪瓜裂棗能比的！”

“當真？”

“當真！”

冰人信誓旦旦地保證著，豎著手指對天發誓，就差當場撞柱以表誠心，于是崔竹喧勉強點頭，容去把這最后一位絕頂好兒郎過來瞧瞧。

*

“我的段郎君哦，你怎麼穿著這就來了？”

冰人在崔府門前左等右等，人都要被這日頭烤化了，終于等來了策馬而來的段煜白，可定睛見他那灰褐袍衫，頭上還不知從哪棵樹上掰了截樹枝做發簪，腰間又挎了把長劍，說難聽些，這和那些個不務正業、整日在街上游的游俠有何區別？冰人頓時兩眼一抹黑，恨不得將這人再趕回去，“你今日可是來相看的，這副模樣，人家公子怎麼瞧得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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