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山如墨,层峦叠嶂的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山风掠过林梢,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在低语着某种警告。众人勒马停驻,着眼前幽深莫测的山林,一时无言。
沈知宴翻下马,目冷冷地扫向萧珩。方才马背上那一幕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妹妹僵如木偶般的背影,萧珩那近乎暴的呵斥。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
"楠儿。"他大步走向妹妹的马前,手扶,"山路难行,大哥带你......"
萧珩却先一步抱着沈知楠跃下马背,将人牢牢护在侧。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似有火花迸溅。
"不劳沈大人费心。"萧珩声音冷,手臂占有地环在沈知楠腰间。这三日的煎熬已让他耐心耗尽——越是躲,他越是要将人锁在边。
"咳咳......"萧景适时打断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沈大人,药王谷还需多久能到?"
沈知宴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穿过这片林子,再攀过一道山崖便是。"他盯着妹妹苍白的侧脸,声音沉了下来,"不过谷口设有奇门阵法,若无引路人......"
"走吧,我来带路。"沈知楠轻声打破沉默,率先朝山林走去。纤细的背影得笔直,像一株迎风的青竹。
沈知楠带着一行人了山林,山路越来越陡,古树盘错节。沈知楠慢慢地穿梭其间,时不时回头确认楚明澜的状况。某个转的瞬间,猝不及防对上了萧珩幽深的目。平淡的转回头,可内心的翻涌只有自己知道。
穿过最后一片林时,眼前豁然开朗,云雾缭绕的山谷前,一片空旷,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深山中会藏着这样的一片地方。
晨雾在山谷间流转,如同轻纱般笼罩着这片神的空地。沈知楠站在最前方,。着眼前看似平常的空旷场地,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这里就是药王谷?"萧景环顾四周,眉头紧锁。没有想象中的石碑牌坊,没有守卫弟子,甚至连条像样的山路都没有。只有一片被薄雾笼罩的草地,几株野花在风中摇曳,平凡得像是任何一个山间平地。
楚明澜轻笑一声,苍白的面容因这笑意多了几分生气:"景哥,你想什么呢?"虚弱地靠在萧景肩头,"人家是避世,当然越隐蔽越好。"
萧景了鼻子,有些讪讪:"话本子不可信啊......"
"别大意。"沈知宴上前一步,神凝重,"谷口都是阵法。"他指向那片看似无害的草地,"阵法本不难破,麻烦的是阵中藏的药。"
"药?"楚明澜疑地重复。
沈知宴点头,目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药王谷在阵中放置了特制的药。有的能致幻,有的会麻痹知觉,更有甚者......"他顿了顿,"能让人在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一阵寒风掠过,众人陷沉默。萧珩不自觉地靠近沈知楠,沈知楠深吸一口气,拿出玉牌:"持此可安全谷。"转向楚明澜,声音轻却坚定,"嫂嫂,我走前面。"
"不行!"萧珩一把扣住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碎骨头。
山雾如纱,在众人争执之际悄然涌动。一道高大的影从雾中显现,布麻掩不住通的洒脱气质。那人见到谷外众人先是一愣,待目落到沈知楠手中的玉牌时,突然"咦"了一声。
"你怎么有这个玉牌?"男子大步走来,古铜的脸上满是惊讶。还没等沈知楠回答,他突然盯着的脸惊:"啊!我认得你!你......楠儿对吧?"
沈知楠怔在原地:"你认识我?"
男子咧一笑,出两颗虎牙:"对啊!你小时候被师叔——哦就是你母亲带过来时,我见过你!"他夸张地比划着,"那时候你才这么高,整天追着我要甘草果子吃!"
"你是......"沈知楠瞳孔微,年零碎的记忆突然串联起来——药香弥漫的山谷,总爱往手里塞零的胖年......
"我是那个小胖子啊!"男子委屈地扁扁,"给你做过甘草果子的那个!"
"是你?!"沈知楠眼睛倏地睁大,随即不好意思地抿,"你变化太大了......"当年圆滚滚的小胖子,如今竟了肩宽长的俊朗青年。
萧珩盯着男子搭在沈知楠肩上的手,脸沉得能滴出水来。沈知宴见状,故意清了清嗓子。
男子这才注意到其他人,目扫过虚弱的楚明澜:"你们这是......"
沈知楠急忙拉过楚明澜:"我嫂嫂中了千日散,你能解吗?"
男子瞬间敛了笑容,三指搭上楚明澜脉搏。片刻后男子收回搭在楚明澜腕间的手指,摇了摇头:"我解不了。"他摊手道,"我不擅长解毒。"
沈知楠眼底的瞬间黯淡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玉牌:"那......可以让我们谷吗?"
"不能。"男子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讨论今日天气般随意。
"你——!"萧景猛地踏前一步,却被楚明澜拉住袖。
楚明澜苍白着脸,声音虚弱却清晰:"怎样我们才能进去?"
男子欣赏地看了一眼,咧笑道:"还是有个聪明人嘛!"他转朝雾中走去,"跟我来。"
众人跟随他来到一片看似寻常的空地。男子跺了跺脚,地面突然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银纹路——那是一个直径约十丈的复杂阵法,纹路间闪烁着细小的点。
"这里是最接近谷口的位置。"男子指着阵法,"只有一个幻阵,阵中放了致幻的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知楠手中的玉牌,"这还是看在你们有玉牌的份上才指的路。"
萧珩冷声道:"若是走不出幻阵呢?"
男子笑容不变:"那就会永远沉浸在最妙的梦境里。"他随手抛出一片树叶,叶子在阵法上空突然燃烧起来,化作一缕青烟,"当然,会慢慢饿死。"
见众人面凝重,男子又笑道:"不过可以给你们个优待。"他拍了拍腰间药囊,"若是撑不住了,我会把你们拖出来,不会让你们死在里面的。"笑容突然转冷,"但若是被我带出来,这辈子都别想再进药王谷。"
"好。"楚明澜第一个应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
"明澜!"萧景急得去抓的手腕,却被反手握住。
"景哥,"楚明澜进他眼底,"若真过不去,只能是我命该如此。"指尖拂过丈夫紧蹙的眉头,"但你得活着回去。"
萧景突然笑了:"说什么傻话。"他十指扣住妻子的手,"要活一起活,要死——"
"太子殿下!"沈知宴厉声打断,"慎言!"
萧景不再多言,拉着楚明澜转向男子:"开始吧。"
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影逐渐被白雾吞没时,萧景回头看了眼弟弟:"二弟,你们在此..."
话音未落,一道藕荷影突然冲向阵法。沈知楠袂翻飞,像只扑火的蝶,转眼消失在雾中。
"楠儿!"沈知宴目眦裂。
萧珩的反应更快,袍在空中划过。他与沈知宴同时冲进白雾,却在踏阵法的刹那被强行分开——
阵中的白雾化作倾盆大雨,沈知楠站在廊檐下,看着六岁的自己蜷在角落。雨丝穿的体,却带来刺骨的寒意。
看到了年的萧珩,看着他第一次出征归来的意气风发,看着他最后一次从北境归来后的双眸死寂。
看到自己在父亲提起皇上有意赐婚时的回答,那时的说着“儿愿意。”
看到新婚夜的自己在见到他时,强装的镇定,以及他让做好王妃的本分,和他转离去时的背影,才知道原来他不想同婚。
又看到他为太子妃准备的每一件礼,原来他喜欢那样的子。
原来他——不喜欢自己。沈知楠跪在雨水中,长发黏在煞白的脸上。原来珍视的那些零星温暖,不过是年随手施舍的怜悯。而真正的萧珩,会把所有的温都给另一个人。
白雾凝实体的刹那,萧珩的靴底踩碎了满地月。眼前赫然是他们的房花烛夜——他竟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见了自己是如何的残忍。
烛火摇曳中,一喜服沈知楠端坐在喜床上。盖头下出的一截脖颈莹白如雪,叠的指尖却在微微发抖。当他冷声说出"做好王妃本分"时,他却看到了袖下蜷起的指尖。
场景扭曲丞相府朱门。沈知楠独自走下马车,面对父亲的询问,仰头笑得温婉:"王爷军务繁忙。"——而他此刻分明看见,袖中藏着被指甲破的掌心。
看到那夜荒唐后,清晨时分沉默踉跄离去的背影。
画面突转到王府私库。沈知楠手里拿着紫檀木盒,看到银簪尾端的字迹,盯着那三个字出神许久,最后若无其事放下。
萧珩跪在幻境中,却发不出声音。原来早就知道,原来一直知道!那些他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思,原来那些温婉的背后,全都是沉默咽下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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