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往外走，阿纏似乎覺到了邊的人要離開，努力睜開眼：“阿爹，你是來接阿纏的嗎？”

那聲音連自己都幾乎要聽不見，白休命卻停下了腳步。

“阿娘呢，沒來嗎？是不是不要阿纏了？”

“封旸。”白休命開口，聲音很低，聲音卻傳樓下封旸的耳中。

“大人？”

“去請大夫。”

封旸愣了一下，隨即轉往外走。

江開還一臉茫然，就聽到白休命對他說：“去院子里打盆水上來。”

“是。”江開聽話地打水去了。

等封旸將正在家中泡腳的老大夫從隔壁街的醫館拽出來的時候，江開正站在季嬋家的二樓門口，看著他們鎮使大人將擰過水的帕子疊好放到季嬋額頭上。

江開越發覺得不對勁了，他們不是來查這人的嗎？怎麼先照顧上病人了？

老大夫背著藥箱，被一路拖拽著來到季嬋家門外，看著一片漆黑的房子，差點以為自己遇到了歹人。

直到被著上了二樓，那黑黢黢的房間里一點火亮起，他看清了病人的模樣后才松了口氣。

他倒是還記得這位姑娘，年紀輕輕子骨弱到這個份上的實在不多見，尤其人還生得漂亮，讓人很難忘記。

老大夫抬眼匆匆看過屋子里剩下的兩人，一個看起來像是綠林盜匪，眉目兇戾，張牙舞爪的。

站在窗邊的那位反而像是世家大族出來的貴公子，端得是龍章姿，宇不凡。

也不知他們與這位姑娘是什麼關系？

白休清冷的目掠過，老大夫一個機靈，不敢再多想，將沉重的藥箱放下，拿出脈枕，上前去給阿纏診脈。

老大夫診脈的時候，屋中十分安靜，只有油燈不時發出噼啪聲。

診完脈后，老大夫皺的眉頭并未松開，他對白休命道：“這位姑娘應當是連續幾日沒有休息好，損耗了大量氣，而且質比之常人更弱，更容易邪風，這才高熱不退。”

白休命言簡意賅：“怎麼治？”

“老夫先開張方子，一會兒去我家里抓一包退熱的藥，到時候將三碗水煎一碗喝下即可。”

老大夫代得很仔細，見這屋里也沒有紙筆，干脆口述了藥方讓他們確認，又帶著封旸回去抓藥了。

他本以為抓完藥就行了，誰知封旸不肯放人，一定要將他再帶回去，還給了他一錠銀子當出診費，足有五兩。

老大夫無奈之下將銀子留在家中，又安了家人，又匆匆跟著封旸回去了。

封旸倒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留下老大夫，才有人給季嬋煎藥，不然就得他和江開干活了。

江開那手，稍微一用力就能把藥壺碎，這活兒八會落到自己頭上。而他從小到大都沒生過病，怎麼可能會熬藥。

這活對老大夫來說倒是不難，他從小炮制藥材一直到老，早就習慣了。

幸好阿纏之前生病，在家中備了藥壺和煎藥的爐子，老大夫找到了東西，利落地開始熬藥。

大約一刻鐘，他端著一碗湯藥走上二樓。

他先看了看守在門口像門神一樣的二人，又看了眼屋中姿態矜貴的公子，走進屋將藥給了白休命。

“公子，這藥已經晾涼了些，可以直接喂了。”

白休命微蹙了下眉，還是手將藥碗接了過來。

他見阿纏那虛弱的模樣，沒有再浪費口舌讓起來，而是側坐在床邊，一手將床上躺著的人撈了起來。

阿纏的子靠在白休命上，頭枕著他寬闊的肩膀，凌的黑發垂落在他上，眼睛卻睜都不肯睜一下。

“張。”

阿纏皺了皺秀氣的小鼻子，聞到了藥味，更不肯張了。

最后白休命忍無可忍，左手掰開的，右手端著藥碗直接灌。

阿纏嗚嗚了兩聲，輕微的掙扎沒起到任何效果。

幸而他的作看似野，卻很有分寸，喂藥的速度并不快。阿纏被迫不停吞咽苦的藥，很快一碗藥就喝進了肚子里。

將碗遞給在一旁的老大夫，白休命松開了鉗制阿纏的手。

手一松，阿纏吸了吸鼻子，像是了天大的委屈一樣，開始噎噎掉眼淚。

白休命面無表地將若無骨的子放回床上，由著繼續哭。

“什麼時候可以退熱？”伴著阿纏的嗚咽聲，白休命問旁的老大夫。

“最多半個時辰藥就能起效。”

白休命頷首：“勞煩你再等半個時辰。”

老大夫爽快應下：“這是當然。”

老大夫開的藥效果來得很快，大概一刻鐘的功夫，阿纏的額上出了一層薄汗，上的溫度也略有下降。

還沒等老大夫松一口氣，的溫竟又升了回去，甚至比之前還有所升高。

老大夫行醫多年也沒見過這種況，他上前再次給阿纏診脈，脈象并無太多變化，他的藥應該是有效的才對。

又折騰了一會兒，老大夫忙得滿頭是汗，可阿纏上的溫度始終降不下來。本來已經停歇的哭聲，這會兒又響了起來。

白休命鼻梁，病這樣都還不忘了哭。

老大夫一臉愧地朝白休命拱拱手：“這位公子，老夫已經盡力了，實在是醫有限，無能為力。”

白休命并未為難老大夫，只吩咐封旸道：“把人送回去。”

封旸點頭，帶著老大夫一起離開。

大夫被送走了，江開以為他家大人終于不想再折騰了，誰知一個東西突然迎面飛來，他眼疾手快地接住，是一塊令牌。

令牌通漆黑，上有盤龍，盤龍中央是一個明字。

這是明王的令牌。

“大人？”江開抓著令牌，不明所以。

“去宮中請太醫，快去快回。”

即使江開一貫不太喜歡使用腦子，這會兒都覺得有些不妥了。可是大人的命令，他是絕對不會違抗的，便只好拿著令牌走了。

人都走了，阿纏也不像之前那麼安分了，手去抓白休命的袖，卻抓到了他的手腕：“嗚嗚我好熱嗚嗚……”

覆在手腕上的小手帶著明顯高于尋常溫的熱度，眼見幾乎要將整個子湊過來，白休命反手握住了阿纏的手。

一涼意從兩人握的手掌傳遞過去，阿纏的溫度漸漸降了下來。

白休命在用息強行制的熱度，這種方法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只要他的息離開阿纏的，的溫會再度升高，但至能短暫的讓他的耳朵歇一歇。

另一邊，江開催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皇宮，他用明王令敲開了宮門，又從太醫署帶走了一位值夜的太醫。

太醫剛出宮門，這消息就傳到了當今天子耳中。

不止天子，上京城中但凡有些耳目的，都知道了這件事。畢竟深更半夜開宮門，這可是大事。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明王出了什麼事，可太醫并未去明王府。

后來大家又想起來了，明王的養子也有令牌，那肯定是白休命出事了。

還沒等他們開心，結果太醫也沒去白休命的住，而是直接被帶去了昌平坊。

得到消息的人都很好奇，昌平坊里究竟住著什麼人，竟然能讓白休命這般興師眾？

被請來的太醫姓黃，出太醫世家，從曾祖父到他父親，全都在太醫院任過職，皇宮里不太寵的皇子都未必能請到他看病。

黃太醫本不想來的，但當時江開在太醫署問誰的醫最好，其余幾個小太醫都指著他，于是他就被強行擄來了。

黃太醫被江開扛了一路，到了季嬋家門外才被放下。

幸好他多年來一直修煉家中的養生功法，雖然修為不高，但質不錯，沒被顛吐。

腳踩在地上，黃太醫才沉著臉不悅地斥責江開：“真真是有辱斯文。”

“我們鎮使大人就在里面，黃太醫請吧。”江開無視了他的話，推開門。

人都到了門口，黃太醫雖然滿心不愿但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上到二樓，見到那位傳說中的明王養子，黃太醫整了整衫，上前行禮：“下黃姚見過白大人。”

目微轉，黃太醫看到床上子的手正被白休命扣在掌心。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能在宮中一直安穩地當太醫，靠得就是看不見聽不見，這樣才能活得長長久久。

白休命并未與他客套，起給黃太醫讓了位置。并開口道：“一直高熱不退，之前請了大夫開藥，喝了藥后溫略降了些，但很快又升了回來。”

因為兩人松開了手，阿纏的涼意漸漸散去，又不安分起來。

黃太醫見慣了這樣的病人，倒也不以為意，他快速給阿纏診了個脈，又人把剛剛熬過的藥渣拿了過來。

黃太醫翻了翻藥渣，對比了一下阿纏的脈象，對白休命道：“大人請的這位大夫醫不錯，藥沒有問題。可能是這位姑娘的質太弱，無法吸收藥力，這樣吧，我先施針為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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