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月甚是無語。

已經頭戴白帷帽，把自己的面容遮擋地嚴嚴實實，謝臨淵怎就輕松認出了？

江初月裝作恭敬地行禮：“小見過王爺。”

微風吹過巷子，起江初月帷帽的白紗。右臉頰上的紅掌印，深深印在謝臨淵的漆黑瞳仁里。

風過，白紗緩緩垂落，又擋住的面容。

江初月道：“小還有家事要辦，先行一步。”

謝臨淵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只淡淡道：“你隨意。”

江初月迅速回到自己的馬車上。

馬車逃也似地快駛離開巷子。

長巷，攝政王府的烏金檀木馬車并未挪，謝臨淵端坐在的黑暗里。

江初月皮很白。

突顯地臉上的紅掌印格外鮮明。

謝臨淵挲著大拇指的墨玉扳指，忽地開口：“去查查，誰打了。”

暗衛悄然而至，恭敬道：“是。”

——

蕭府的馬車緩緩行駛。

寶珠歪頭思索，腦海里浮出攝政王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墨玉扳指，是寶珠當初親自送到攝政王府的謝禮。

沒想到一枚不太值錢的扳指，攝政王居然還戴在手上。

寶珠忍不住說：“小姐，攝政王好像很喜歡你送他的禮。”

江初月不在意攝政王，掀開車簾，吩咐趕車的馬夫：“去南山陵。”

馬夫調轉方向，馬車前往京城的南山陵。

南山陵，是慶國為國捐軀的將領們的埋骨地。江初月今日被蕭戟打了一掌，心郁郁寡歡，想去南山陵看看自己的父母。

山風吹拂，綠草連天，江初月讓寶珠在外頭等候，自己則是緩步走到父母的墓碑前。

江家父母是合葬的，共用一個墓碑。

當年他們為了掩護蕭戟的父親撤離，拼盡最后一口氣拼命殺敵，死的時候尸骨不全，只送回兩殘軀。

江初月跪坐父母的墓碑旁，額頭依地靠在墓碑上。

如同小時候依偎在父母懷里那樣。

挨著墓碑，好像又能擁抱最爹娘。

江初月眼圈潤，輕聲說：“爹，娘...我真的不想再喜歡他了。他已經有了人，還會有孩子。在他心里，我只是他悉心照顧的妹妹。”

“娘，我還記得很小的時候，你牽著我的手，指著院子里正在練劍的爹。娘，你說等我長大以后，定要找個和爹一樣偉岸的男子當夫婿。我想，我找不到了。”

“我很難，我很痛苦，為什麼偏要喜歡他...”

南山陵山風吹拂，樹葉婆娑。

江初月孤零零地挨著父母的墓碑，自言自語說：“我好想你們，你們怎麼不給我托夢...是不想我嗎？還是在人間尋找姐姐的尸骨...”

江初月淚眼朦朧。

心臟悶得難。

山里的鳥兒累了，可以回巢；十姨娘姜氏累了，還有蕭戟。

可江初月好像什麼都沒有，江家滿門只剩一個，只能自己悄悄地用刀子割去對蕭戟的，的心事只能說給冰涼墓碑聽。

沒有外人，江初月哭了好久。

淚眼朦朧中，忽地聽到細微的腳步聲。江初月抬起頭，約瞧見綠草那頭走來一道朦朧的影子，沒看清，下意識喊了一句：“娘？”

等那人走近，江初月才看清，是兩鬢斑白的蕭老夫人。

江初月忙胡地去眼淚，踉蹌著站起來：“祖母...”

蕭老夫人了江初月紅腫的右臉，渾濁老眼噙著淚，嗓音沙啞哽咽：“好孩子，讓你委屈了...山里風大，快跟祖母回府。”

蕭老夫人拉住江初月的手，安地拍了拍。

山里很冷，江初月的手冰涼。

蕭老夫人的手很溫暖，包裹著江初月冰涼的手，溫熱的溫度傳過來。江初月心里泛酸，啞著嗓子又喊了聲：“祖母。”

一滴眼淚掉落，接著是第二滴水，第三滴...江初月撲進蕭老夫人懷里，泣不聲。

蕭老夫人輕拍江初月單薄的背脊，聲道：“跟祖母回家。”

江初月覺自己那顆摔得七零八碎的心，補補，好像又恢復了生機。

...

回到蕭府，已經天黑。

江初月吹了許久的風，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蕭老夫人坐在床邊，瞧見江初月紅腫的右臉。

涂過消腫藥膏后，江初月臉上的掌印還是沒消腫，已經變得烏青泛紫。

可見蕭戟用了多大的力氣。

蕭老夫人微嘆口氣，放下床幔罩子，走出江初月的庭院。蕭戟一直在院子門口候著，看到蕭老夫人出來，蕭戟忙迎上來：“祖母，小月還好嗎？”

蕭戟很擔心江初月。

白日里他一時沖，惦記姜氏肚子里的孩子，貿然對江初月手。

蕭戟悔恨萬分。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下來。這雙手多年來一直保護著江初月，怎麼就忽然落到臉上？

蕭老夫人冷冷睨他一眼：“你去祠堂，在你父母和月丫頭父母的牌位前跪著，跪一晚上。”

蕭戟攥了攥拳頭，低聲道：“祖母，我自當去靈位前認罪。在這之前，我想去屋子里看看。”

他想當面道歉。

他不想和江初月疏遠。

蕭老夫人說：“月丫頭已經睡下了。”

蕭戟無奈，只能了眼熄滅燈火的庭院，滿院子的海棠花陸續凋零，蕭戟百集，去祠堂跪了。

侍奉蕭老夫人的老嬤嬤詢問：“老夫人，時辰不早，奴婢扶著您回壽安堂歇息。”

蕭老夫人搖頭：“去東院。”

...

夜幕籠罩，東院彌漫著苦的藥味。

經過府醫的醫治，姜氏肚子里的孩子總算保住了。

姜氏依靠在錦繡被里，指尖輕拂過小腹，心有余悸：“好孩子，還好你沒出事。”

今天鬧了一番，蕭戟和江初月之間肯定有了裂。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當著眾人的面挨了一掌，簡直丟人現眼。

杜鵑捧著銅盆進來，角不住笑：“夫人，您是沒看到二小姐的臉，打得角都出了。活該，又不姓蕭，白白占了這麼多好。”

姜氏笑而不語。

杜鵑繼續說：“將軍寵夫人，看重夫人腹中的孩子。蕭府主母的位置，遲早是夫人您的。”

今日蕭戟這一掌，讓姜氏也開始相信自己能為主母正妻。

驀地，院子外傳來小廝的通報：

“老夫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