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知春進屋來幫沈令儀就寢的時候，兩人自然聊起了沈令儀晚歸的事。

“……當時真有些著急了，眼看著天就要全黑了，奴婢都在琢磨要不要把姑娘還沒回來的事同我爹說一聲，讓他派了人出去尋尋。”

“是真擔心我跑了吧？”沈令儀笑著打趣。

結果知春聞言竟然停下了整理被褥的手，轉看著沈令儀，格外認真道，“姑娘說錯了，奴婢并非擔心姑娘跑了，奴婢只是……怕姑娘獨自一人來回，路上遇著什麼不順或是危險。”

知春這般認真，倒是鬧紅了沈令儀的臉，忙不迭解釋道，“沒什麼意外的，我這趟回去很順利，只是沒想到那麼巧會遇著大人，大人帶我去了別，我……我也沒法兒找人通知你。”

知春聞言笑著點點頭，突然上前拉住了沈令儀的手道，“今兒姑娘不在的時候我陪著我娘去了一趟市集，來回閑聊，我娘就同我說，這麼多年了，從未想過爺竟還能帶個姑娘來別院，如此看來，姑娘在爺心目中的地位肯定不一般，姑娘日后可切莫再看輕了自己才好。”

沈令儀一愣，沒想到知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半刻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也不是看輕自己……”說著環顧了一下四周，心想自己也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罷了。

知春見沈令儀也是個容易害的子，便立刻識趣地轉了話題道，“方才我娘回來說，明兒一早會有繡莊的師傅來給姑娘做裳，讓姑娘明兒早起一刻鐘。”

“給我做裳？”沈令儀問，“為何？”

知春一邊替沈令儀寬一邊笑道，“是爺吩咐的，姑娘應下就是了。”

沈令儀看了知春一眼，若有所思了片刻后還是開口問道，“你知道昭元公主嗎？”

知春徑直點頭，“知道啊，昭元公主以前是我們別院的常客，不過自打親以后就再也沒來過了。”知春說著偏頭想了想又道，“我記得我娘說過公主親嫁去了金陵城，距離我們上京城有些距離呢。”

“公主親了？”沈令儀有些意外。

“對啊。”知春笑道，“去年公主大婚正好在中秋之后，當時宮里送親的隊伍占滿了整條萬秀街呢，上京城的百姓怕是都圍著看了個熱鬧，是公主出嫁的嫁妝就有一百九十九抬呢，姑娘不知道這事兒嗎？”

沈令儀輕輕搖了搖頭，思緒微轉，想著去年中秋之后正好是剛穆王府為婢不久，那陣子天被困在后院那塊方寸之地，整整兩個月未曾踏出過穆王府宅，所以對外面發生的那些事一無所知。

可就在沈令儀走神之際，本已準備退出去的知春卻忽然莫名地喊了一聲“啊呀”。

沈令儀回神，見知春正用一種古怪地眼神看著自己。

下意識手了自己的臉道，“怎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可知春卻立刻擺了擺手，又莫名地沖沈令儀笑了笑，讓早些休息，隨即便匆匆忙忙地推門走了出去。

……

“娘，娘！”

知春找到趙媽媽的時候，趙媽媽剛從庫房點好東西出來。

見著自家丫頭提著個小燈籠從回廊那頭跑來，趙媽媽臉一沉，哼著氣沖人輕吼，“大晚上的咋咋呼呼，何統！”

“娘，我……不是，您是不是早發現了？”知春難得如此沉不住氣，見四下沒人，便一把拉住了趙媽媽的小臂。

“你這丫頭，發的什麼顛？”趙媽媽被拉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娘，我剛才發現……發現沈姑娘的側臉竟……竟有些像昭元公主！”可知春卻完全不管趙媽媽沖翻來的白眼，拉著自己的娘親著聲音道，“就是要說很像也沒有，但從側面看是真的像，尤其姑娘把發髻散下來，鬢邊留些碎發的樣子，就更像了！”

知春一鼓作氣把方才“驚人”的發現全告訴了趙媽媽，可當著聲音把話說完后，卻發現趙媽媽正睨著眼看自己，半點驚訝或好奇都沒有。

知春一愣，隨即小心翼翼試探道，“娘，您早就瞧出來了是吧？”

趙媽媽聞言冷笑一聲，甩開了知春的手收好了庫房的鑰匙就往中庭走。

“誒，娘！”知春不解，提了擺小跑著跟了上去，挨著趙媽媽繼續小聲道，“所以爺真的對昭元公主……”

結果話還沒說完，趙媽媽就抬起手掌直接往胳膊上使勁打了一下。

“哎呦，娘！”知春疼的喊出了聲。

“知道疼了？”趙媽媽見狀嘆了口氣，出食指點了點知春的腦門心，“打小你就有這個病，平日里是看著穩重安靜的，可一遇著事兒就沉不住氣，一張不把門。”

“娘……”知春撇了撇，還真是沒了在人前做丫鬟時那般端莊的姿態，倒是盡顯了小兒般的憨。

“娘什麼娘！”趙媽媽沒好氣地繼續罵道，“這得虧咱們園子里人不多，里里外外都是知知底的，若是換了別家的高門大戶那還了得？就你方才這一路小跑小喊的，若是被旁的有心人聽了去，不挨一頓板子那都是便宜你了！”

趙媽媽說著越發沉了臉，“你說你，有你這麼大呼小的編排主子的嗎？”

“我沒有……”被自己親娘這麼一盆冷水潑下來，知春方才那子燥勁也終于安分了，這會兒倒是乖乖地挨著趙媽媽站著，腰桿子得筆直，“我就是突然發現了，難怪我說怎麼姑娘瞧著就是合眼緣呢！”

趙媽媽被知春那后知后覺的模樣給逗樂了，當下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你說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丫頭，平日里瞧著明的，到了關鍵時候總是犯糊涂，就你這個眼力勁兒，還不如人家棲山呢！”

“合著你們都知道啊？”知春瞪大了眼睛，然后指了指自己道，“就我一個人蒙在鼓里？”

“誰蒙你了？”趙媽媽冷笑著又重重地點了一下知春的額頭，“你且先不說別的，就說這麼多年了，你見過爺帶什麼子來別院的嗎？”

知春搖頭。

趙媽媽這才嘆了口氣，然后心有不甘道，“按著爺這個年紀，為人夫為人父都綽綽有余了，但你瞧瞧他，這麼多年來回回都是一個人，邊連個知冷知熱的都沒有，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夫人走的早！”

“娘……您別多想，我知道錯了。”知春皺眉，清楚是自己的莽撞才引得娘親此刻不痛快的。

趙媽媽聞言看了知春一眼，卻依然正警告兒道，“往后不準再像剛才那般一驚一乍了，既是爺喜歡的，你定心把人伺候好就行了。我早就同你說過，咱們一家如今能過得舒坦面，全是因為爺念舊，你做人丫鬟，伺候好主子安排好院里的事兒即可，爺抬舉誰是爺的事兒，便是他對公主念念不忘，想尋個模樣相似的又如何？不到你來大呼小的，聽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