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姨母松了一口氣，笑道：“二郎這麼說就生分了，你新婦到底是年輕，我這個做長輩的自是不會與計較。”

李勖一笑，“人的確年，子耿直，行事一派天真，缺心計，還請長輩們多擔待。”

荊姨母被他這句“缺心計”噎了噎，臉上的笑容頓時顯得格外勉強。接著便聽他又道：“不過，子直也有直的好，是個心豁達、不拘小節之人，往后日子長了，姨母自然知曉。”

聽到這句“心豁達”，荊姨母面上勉強維持的笑容也掛不住了，臉沉下來，淡淡道：“二郎這麼說，倒像是我們小肚腸、沒事找事了。”

“表兄”，阿萱自從李勖進屋便殷殷地著他，此刻才開口道：“阿嫂的確是誤會我了，我若是事先知曉，怎會如此行事這于我又有什麼好”

說著潸然淚下，起盈盈走到李勖前，拔下頭上那鹿首步搖，連同一對明月珰一齊遞過來，幽幽道：“既然阿嫂說這是陳郡謝氏之，阿萱自問柳之，如何能配得上如此便歸原主，還請表兄代為轉，只盼能消弭誤會，令阿嫂放下心中芥。”

說罷又用那雙霧氣朦朧的眸子著李勖。

李勖不著痕跡地向旁挪了一步，淡淡道：“自錦玉食，說句視金玉為糞土也不為過，在乎的豈是這些外之你阿嫂也要我代轉告你，既然你喜歡這些，便當做見面禮送與你，你留著戴就是。”

阿萱水朦朧的眸中閃過一驚訝，接著就變了臉，像是被人打了一個耳，面上冷一陣熱一陣地青紅加，很是令人不忍卒觀。

李勖說罷再不看一眼，而是看向荊氏，沉聲道：“阿母，兒領兵在外，不愿后宅多生事端。還阿母以家宅和睦為計，凡事多包涵。我軍中還有事，先告辭了。”

李勖大步離去，趙化吉的屁便像是生出了癤子，在竹簟上磨蹭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能坐住，告了一聲便匆匆而去。

荊姨母氣得臉發白，攥著帕子的手骨節泛青，著門外早已不見的人影，良久方才恨聲道：“阿姐養的好一頭白眼狼！如今他發達了，攀附上了權貴，就忘了你的養育之恩，更忘了咱們這一大家子是如何提拔他的！若是沒有他姨父舉薦，他如何能跟隨趙都督，賺來如今這份前程！”

“你說什麼呢”荊氏怪看了一眼妹妹，教四娘和趙氏抱著孩子出去，之后道：“這話說一次就罷了，往后可莫要再提。當初他姨父在世時，也不過是將二郎帶到帳下當一個小卒，趙都督何嘗正眼瞧過我們如今二郎的前程可都是自己一刀一槍拼出來的，教你說的好像是我們欠了你家多大的人似的！”

荊姨母不料阿姐如此反應，一時愣怔過后，立即惱怒地站起來，做出拂袖走的架勢來。

荊氏氣道：“你生氣我也得說，若二郎的軍功是你們趙都督賞的，我倒想問問，他老人家為何不賞給阿獠，那可是他的親侄子！”

這話可是到了荊姨母的痛，自忖高了姐姐一頭，偏偏兒子趙化吉屈居李勖之下，還被李勖管了這副熊樣，是想起來就覺得窩火，今日又被阿姐當面揭短，更是覺得掛不住臉，當即鐵青了臉，一把拉上阿萱，怒氣沖沖地出了門，臨走時揚言道：“再也不來了！”

荊氏聽這句“再也不來了”已經聽了八百回，耳朵都要磨出糨子了，“嘁”了一聲，亦揚聲道：“來不來！”

……

韶音午后困倦，上榻睡了黑甜一覺，悠然醒來時已是黃昏，自然不知西院發生了何事。

晚上沐浴過后，一時間了無困意，便吩咐阿筠取出筆墨，臨窗搦管，不覺明月高升。

待到聽到院中靜，李勖已經走到了門口，旋即帶進來一熱騰騰的汗味，不待韶音開口，徑自進了凈房。

他一回來，韶音筆下的橫豎撇捺就變了形，怎麼看都不對勁了。韶音索擱了筆，上榻靠在囊上等他出來。

李勖再出來已是一皂角清香，上換了套干凈的白中，帶系得很松，出一片壯的膛。

韶音一眼瞥見，不自回想起昨日凈房中看到的一幕，一時管不住自己的腦子，忍不住想象出這片膛的全貌來，一時心浮氣躁，雙頰發熱。

雪白，臉紅起來格外明顯，連著脖子、耳朵紅彤一片，像盛開的榴花。

“你怎麼了”

李勖乍見到這副模樣，還以為是著涼了，心里一急，手便覆上了的額頭。

他的掌心寬厚，指似有一層繭，溫暖干燥，溫度并不比的額頭低。

韶音像是被他這一下施了定，呆呆地愣住了。

過了半晌才開口道：“你、你把裳穿好了！”

李勖瞬間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立刻回手，將轉了半圈，側對著韶音，輕聲道：“我有話想與你說。”

韶音頓如雪水澆頭，靈臺一片清明。

早就預測到今晚會有一場大戰，這不就來了想到此，決定來個先發制人，于是便抱起了雙臂，挑眉道：“你這是要與我興師問罪了”

李勖聞言轉過頭來，眸中又浮起了那種看不懂的笑意。

他將另外一只手到面前，攤開掌心，出一枚小巧瑩潤的什。

向前遞了遞，溫聲道：“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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