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與一母同胞的尚書令，始終忠于。

太后偶爾后悔，當初為何鬼迷心竅，囿于脈，一心延續薛氏榮耀。

還不如阿音一個孩子通，阿音從始至終沒把薛氏那幫族親當回事，甚至在頤壽殿直言:“除卻母親姑母和阿弟，薛氏其余人與我如同陌路，他們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他們。”

“至于王家，雖說只是外祖家，可舅父舅母待我如親，我便事他們如父母。”

胡侍中似乎也想到些往事，“太后，能否容臣說句僭越的話，此話涉及薛二姑娘婚事。”

“說罷。”

“臣以為，薛二姑娘的子，往后若后宮，又無太后庇佑，恐有命之危。”

胡侍中沒有抬頭看太后臉，一口氣繼續說下去，“臣今日瞥見那盒子后，便留意著里頭是什麼，薛二姑娘對臣無毫防備之心，這樣的心，不適合留在宮中。”

太后默然，想在宮中生存下去，就必須堤防所有人，哪怕是相識十余載，哪怕是引為莫逆之的好友，都不可信。

再堅不可摧的東西，在權面前都脆弱不堪。

當初為貴妃時，謝元徹聽聞有孕，命朱使將漪瀾殿圍得水泄不通，終日與同進同出。

然而，就因為某日前線急，皇帝去式乾殿通宵理軍務，便著了道，生下的小公主胎里帶毒，弱多病。

太后向來以為，后宮子一旦爭起權勢，比前朝的老狐貍們還要明，手段百出，防不勝防。

薛的確沒那個心計。

這才是提前拔擢嫏嬛殿學子的用意。

薛素日與同窗不錯，其中有幾個孩子心純良，薛若為皇后，宮中高位皆為心腹，可省下許多心思。

太后始終看不皇帝真實想法，故而在薛婚事上搖擺不定，只好多備些后路。

胡侍中見太后臉上只是無奈，并無不滿，“太后，臣以為最好的后路，便是王三郎。”

太后不以為然地輕笑，“王三郎可是給你塞了什麼好？”

“臣不敢，”胡侍中跪在地上，“只是王伯赟一案，陛下終究放過他一馬，或許陛下行事并非那般獨斷，亦會顧忌世家。”

“你覺得，陛下放過王伯赟，是忌憚王家麼？若真如此，不出十年王氏危矣。”太后笑著搖搖頭，“罷了，你下去罷。”

＊

一輛馬車穿過宮門，車蓋飛出四個檐角，上頭懸掛凰鈴，發出一陣陣聲響。

眾人聽見聲音便避開，心知肚明那是太后宮中馬車，里頭載的是嫏嬛殿的人。

薛恨不能直接飛到阿娘邊，下了馬車，便瞧見一小小年站在門邊，板著小臉活似門神。

“阿珩！怎麼又長高了。”

薛珩抿躲避姐姐過來的手，終究躲不開，臉頰被了一陣。

“我又不是竹子，日日竄一節，阿姐從不知換個說法。”

薛邊走進門，邊笑道:“阿珩又俊了許多。”

這下薛珩徹底惱怒，板著小臉快步往前走，把阿姐甩開幾步后，停下來回頭，瞧見阿姐快追上自己，又毫不猶豫往前沖。

甫一踏母親院中，薛便聽見阿娘無奈道:“又逗弄你阿弟玩兒了。”

“沒有。”薛珩看了眼阿姐，邦邦道。

“我好不容易回來，總要與你們親近，”薛坐在王明月邊，靠著，忽然想起什麼，“陛下壽辰，阿娘應該也會去華林苑罷？”

“我也能去。”薛珩了一。

他神驕傲，“我于書院拔得頭籌，得了次為陛下賀壽的機會。”

先帝曾于各州治所興修書院，招攬天下學子，先生皆為各州郡大儒，或是致仕朝臣，這些書院統稱為弘道院。

謝凌鈺滿十四歲后，逐步親自理朝政，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往后每年各州弘道院魁首，有進宮為皇帝賀壽的機會。

仔細一想，這似乎是皇帝做的為數不多的決定，太后一黨并無異議。

薛笑著搖頭，點了下阿弟的腦袋，“你進宮的次數還麼？這般激。”

“那可不同，”薛珩搖頭，“這是我自己爭來的機會，再說，我的確沒怎麼見過陛下。”

他湊到阿姐面前，好奇問道:“陛下究竟什麼樣子？脾如何？”

第13章 我的人證恐怕只有陛下了……

薛扯了扯角，顯然不會將英明神武這種好詞兒放謝凌鈺頭上。

“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沒好氣道。

瞧出阿姐的敷衍，薛珩“噢”了一聲，忽然道:“原來阿姐也怕陛下，所以這般不了解。”

王明月袖手旁觀姐弟拌，忽然輕咳一聲，打斷薛珩。

“你阿姐年長，需得多加尊敬才是。”王明月看了眼薛珩后隨從，“你今日的書讀過了麼？”

“沒有。”薛珩郁郁低下頭，乖乖去自己屋里念書。

見他離開，薛同阿娘道:“我倒不怎麼介意他問這些，他年紀尚小，在書院拘著，恐怕不知道京中風言風語，我又同親弟弟計較什麼呢？”

王明月笑了一聲，“他上次離家前，可是狠狠告誡了一番你三表兄，此次剛回來，便提及伯赟的事……不知為何，他對你三表兄倒是更不滿意了。”

京之地的弘道院本就有諸多宦子弟聚集，甚至有些商人子弟，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他們的消息許比常人更靈通些。

薛蹙眉，想著得好好叮囑一番薛珩，莫要關心那些流言蜚語，誤了讀書。

自己雖不念書，卻對薛珩的學業萬分上心。

用過晚膳，薛便絮絮同阿弟說了許多，半晌才聽見他悶悶道:“知道了阿姐，我自有分寸。”

“書院中權貴雖多，但有幾個能同薛氏相提并論，我平素便不聽那些訛傳，他們都有眼，不會在我面前說。”

薛長舒口氣，薛珩卻問:“阿姐，聽你說宮中的事，倒是頗為有趣，又有同窗作伴，又為何這般討厭留在宮里？”

薛柳眉輕挑，“我問你，若讓你一直留在書院，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薛珩毫不猶豫，“習圣人之學，集百家之長，是天下第一等樂事，若真能如此，必習得一文武藝，得陛下重用，往后一可封侯拜相，二不墮祖宗聲明，三可令阿姐為所為。”

薛剛被阿弟的志氣驚到，聽見最后四字時，口中茶水差點嗆出來。

一旁的綠云拍了拍后背，又遞來帕子拭。

薛緩過來，看向阿弟，“便是這為所為四字，留在宮中便做不到。”

不愧是一母同胞的阿弟，知曉最想要什麼。

為所為……只要不嫁皇帝，這四個字對不過尋常，嫁了皇帝便難如登天。

依薛氏如今權柄，若想嫁，京中男子任挑選，親后騎到夫君頭上都行。

若一輩子留在宮中，單不允納妾這一條，便行不通。

曾有南楚使臣到后慨:“北昭之士大夫妻，多妒，弗許其夫納妾，是以朝中大員之家，鮮有媵妾焉。”

可任誰也管不到皇帝，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

總不能……陛下臨幸旁人，也與別的男子同寢罷？

薛珩想了想自家姐姐平素事，長長嘆口氣，暫時把心底的想法摁下去。

＊

五月初三，寅時三刻，帝王儀仗如長龍，從太極殿前探頭，隨旭日東升緩緩前進。。

八十一輛屬車隨最前面的駕與太后鑾駕，大將軍參乘，太仆車，七十二面玄旗如云翳蔽日。

如今燥熱，縱使有冰塊，仍免不了悶得慌，里頭端坐的年帝王神平靜，唯獨聽見外頭嘈雜聲時略有不耐地皺眉。

謝凌鈺想起前日朱使送來的消息，心底沒來由多了幾分怒意。

薛沒再去王家，可王玄逸膽大包天，是在王氏于風口浪尖之時，遣人送去一方硯臺。

嫏嬛殿的眼線說，薛極為喜歡，已經將平素用的硯臺換了。

顧靈清今早詢問，是否要多派幾個朱使看著薛，免得與王三郎在華林苑借機幽會。

謝凌鈺只冷笑一聲，“朕的朱使沒有那般閑。”

顧靈清訕訕退下。

但那句話縈繞在他耳畔，久久不能消散，以至于臉愈發沉。

一旁伺候的侍惶恐不已，抖著問:“陛下，可是要添些冰？”

謝凌鈺看了眼冰盆里尚未融化的冰塊，清楚明白是自己的問題，閉上眼潛心靜氣。

“不必。”

待隊伍離開京城，薛忍不住開車簾往外看，眷們合該在后面，然嫏嬛殿的學子們可隨太后鑾駕。

遠遠瞧見皇帝所乘樓輦，金頂在日頭下閃爍，拱衛輦的朱衛更是扎眼。

估著顧靈清也在。

薛皺皺眉，能覺到朱副使對自己意見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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