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明白，”薛兆和了，“臣并非不為阿音想，太后誤會臣了。”

他聲音低低的，“都是臣的兒，豈會全然不在意，只不過……”

“行了。”太后有些不耐，讓他住口，“莫說空話。”

須臾，殿進來一人。

“姑母，我回來了。”

薛走到太后邊，特意轉了一圈給看，上沒有沾染半點污漬跡，放心。

一雙杏眼看著太后，仿佛要同姑母商量，又仿佛尋常人家的孩子告訴父母，自己做下了一個決定。

已經想好，不可改變的那種。

“姑母，我想試試一個法子，讓陛下從輕發落大表兄。”

第10章 阿音，后宮之中莫談朝事……

太后神復雜，朱正使至今昏迷不醒，太醫去了一波又一波，皆束手無策。

否則，也不至于讓阿音走一遭地牢。

“不必了，”太后眼神緩，“阿音只需告訴姑母，王伯赟還活著麼？其余的由我們做長輩的便好。”

“他還活著。”薛抿，“我還是想試試，這個法子就算不，也無大礙的。”

太后沉默半晌，終于頷首:“好。”

薛兆和聽見王伯赟還活著，顯然松口氣。

薛沒注意父親神的變化，只道需要準備些東西，便回了相和閣。

“流采，把我庫房里的萬鳥瓷花盆拿來。”

子眉目著英氣，見回來，一邊出笑意一邊回應。

“公子，是王家大公子送的那花盆麼？”

這麼多年，流采和薛家的奴婢一樣，終日喚公子。

薛頷首，“是，我想拿來種些柰花。”

一聽這話，流采有些詫異。

扶風太守王伯赟曾任北地郡銅縣令，此地產青瓷，年年上貢朝廷，歷任縣令不了從匠人那牟利，唯獨王伯赟清廉，反倒自掏錢財修建學堂。

他調任時，銅瓷窯的匠人們歷經數次失敗，終燒出一萬鳥朝花盆，青如春水，是十年難得一見的佳品，與此一道送進京的，還有一封聯名懇請留下王伯赟的信。

太后看見信后，只微微一笑，留下句“百姓之心，樸素可貴”，便令王伯赟即刻走馬上任扶風太守。

倒是謝凌鈺，當初看著那花盆，神微，若有所思。

回過神，未過一刻鐘，蒔花人送來一株奈花。

薛賞了蒔花人些碎銀，便決心自己手。

不就是種個花，還能有多難。

半個時辰后，薛終于滿意地看著盆中柰花。

枝葉翠，花朵雖小卻如玉般雪白。

薛恨不能立馬拉著王玄逸來賦詩一首。

嘆口氣，若非邊宮人總不上前，為手，或是送吃食，早就弄完了。

“流采，我不過是親手種個花兒，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倒也不必張。”

聞言，流采連忙道:“那土多不干凈，倘若公子生病了怎麼辦？往后這種事還是給奴婢做。”

“那不，這可是我的誠意。”

＊

離顧靈清天化日押送王伯赟已過了三日。

朝中沸反盈天，大臣們爭論不休，皆言此事不妥。

尤其是太后一黨，明晃晃直言:“朝臣有罪，理當由廷尉與都郎中明審，以示天下，縱使史臺可直接羈押員，也是五品以下，如今朱臺一言不發羈押一郡太守，何等駭人聽聞！簡直視《大昭律》如無，臣請斬顧靈清以正朝綱。”

退朝后，謝凌鈺難得沒有回式乾殿，而是去靈芝池邊散心。

此地乃前朝沉迷修道的帝王所建，引活水宮，池形如靈芝，有廊道穿池而過，其名曰行于其上可納天地靈氣。

皇帝一言不發立于池畔，看著不遠長廊間的小亭子，冷不丁問:“薛今日出宮了麼？”

“沒有。”李順連忙回應。

“讓過來。”

李順連忙吩咐一片的小侍去長樂宮，卻聽見皇帝聲音平靜。

“你親自去。”謝凌鈺頓了一下，“告訴，朕現下心尚佳。”

李順不敢猶豫，立馬趕去長樂宮，路上卻惴惴不安。

陛下那是心好的模樣麼？

相和閣，薛百無聊賴翻著先生讓背的書，聽見李順來了，一下坐直了子。

“流采，快把那盆花拿著。”

在皇帝邊多年的個個是人，李順打眼一瞧花盆，便明白薛想干嘛，又想起今日朝上尚書令的話，不想阻撓。

可惜陛下不允他多言，李順張了張，言又止，最后眼睜睜瞧著薛二姑娘直奔皇帝邊。

“陛下，我瞧苑中這花好看，香氣并不熏人，便想送些給你。”

謝凌鈺垂眸掃過那盆花，往上是白皙頸項，瓣似花瓣一張一合地說話。

他不說話，也沒什麼反應，薛忍不住有點著急。

怎麼陛下不按的設想來呢？他應該先問這花長得不錯，是誰種的，便能順理章邀功，說這可是親手所植。

薛心里焦急，忍不住怪皇帝跟個啞似的。

表兄的話也不多，但神足以說明一切，偏偏謝凌鈺喜也好悲也好都看不出。

比啞還不如。

“的確好看。”

耳邊傳來淡淡的四個字，薛有點難以置信，然后呢？

他就沒有旁的話要說？

謝凌鈺也很奇怪，尚書令那種狐貍，怎麼生出薛梵音這樣的兒？

一眼就能看出在想什麼。

皇帝看了眼花盆上的鳥兒，“這花盆是王伯赟送給太后的。”

見他說話，薛連忙道:“是銅縣的匠人送給太后的。”

覺得不對，又補充:“也是送給陛下的。”

謝凌鈺心底輕笑一聲，當年連銅縣的匠人都知道，朝中真正掌權的是太后。

他不再看那花盆，“怎麼忽然想起種柰花？”

“柰花棲卑晦，抱樸存真。”

謝凌鈺臉淡了些，這是王伯赟離京前所作，彼時他一意孤行外放，不肯背靠祖蔭在京中任清貴職。

恰巧宮宴上，有人譏諷他做作，王伯赟干脆指著一盆柰花作賦，可謂出口章。

謝凌鈺當時尚且年，為那份忠于大昭的心，亦曾容過。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

薛定定看著他，記憶中，王玄逸曾與品評諸公子文才，特意夸贊過陛下與先帝極像，太傅所言過耳不忘。

他肯定還記得。

果然，謝凌鈺看著眼睛，“那篇賦，是你這幾日臨時背下的？”

“嫏嬛殿的先生教過，”薛小聲嘀咕，“又不只陛下一人會讀書。”

聽見那句抱怨，謝凌鈺突然笑了一聲，輕如飛鴻掠池面，薛以為自己聽岔了。

“王伯赟確有才學，”皇帝頷首，神卻無一搖，“可惜。”

謝凌鈺記得清清楚楚，宮宴上的年輕臣子倚馬千言。

“不借東君之力，豈托青云之階？但守孤貞，甘棲僻壤。棲卑晦，抱樸存真，此誠君子之行也。”

皇帝的聲音仍舊冷若金石，卻薛十分驚喜。

陛下果真記得一字不差。

“阿音今日來，只是為王伯赟求？”謝凌鈺直接將來意挑明。

“自然不是，”薛連忙狡辯，“我只是想多關心陛下，上次陛下允準我探大表兄，我心里激至極。”

一陣微風吹過，額邊碎發輕輕翹起。

謝凌鈺抬起手，有一種想將那碎發摁下去的沖，讓它們就此服服帖帖，莫要隨風搖曳。

他在探究疑的目中，生生收回右手，“你就不怕提及王伯赟，惹得朕從重發落麼？”

“陛下不會。”薛這個時候不會皇帝的霉頭，毫不猶豫說道。

不知為何，思及謝凌鈺方才的神，便認定皇帝并不想要王伯赟的命。

或許，大表兄只是一把利劍？能做的只是提醒陛下，這把劍仍舊稱手，莫要用完就廢。

薛離他更近了些，近到能看清他那鮮紅耳墜上細花紋。

“陛下明辨是非，賞罰分明，豈會因我回憶幾件往事便不快，甚至遷怒他人。”薛一張便說好話。

池邊的風有些大，站在廊道上甚至能聽見些許風聲。

側年天子沉默不語，那風聲便更明顯。

薛有些尷尬，瞥了眼云層，詫異道:“這是要落雨了？”

說完，便手至廊外，掌心接到一滴雨，泛著涼意。

而謝凌鈺的話簡直比雨水還讓人渾發涼。

“王伯赟如何置，朕已有論斷，阿音，后宮之中莫談朝事。”

前一句讓別再費心思，后一句敲打莫要再管此類事。

薛氣得想轉就走，偏雨點愈發大，走不了，也沒那個膽子撂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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