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到姬府時已過子時,整座府邸陷平穩的寂靜里。碧梧就睡在外間的臥榻上,姬玉落進屋時翻了個,里含糊地喊了聲“小姐”,但仍是沒醒,像是在夢里。
姬玉落腳下頓了頓,而后徑直邁室。
是一路騎馬到的城門外,謝宿白的傘沒有發揮到用,渾還是了,只是此時沐浴不便,姬玉落只是解下了滴水的小襖,隨意了便躺下了。
但神抖擻,沒有毫困意。
窗牖沒合,冷風從隙里泄了進來,頭頂的幔帳小幅度晃著,起了一圈圈波紋,姬玉落撐眼看著,想起了別莊那片浮著顧尸的湖水,進而想到了在雨幕里賞湖的謝宿白。
他總是這樣,看什麼都滿眼深,連死了人的湖水也能他欣賞得真意切,可那眼底的像一層霧,讓人不著,也猜不。
即便是姬玉落,也并不了解他。
七年前,謝宿白救了的命。
他將撿了回去,為請了很多先生,尋常大家閨秀學的,學;尋常大家閨秀不學的,只要喜歡,他也讓學。
彼時謝宿白也不過年,廓清雋和,但子比之如今卻是差不多沉穩,可他對姬玉落有著一種幾乎放縱的寵溺。他說,他本該有一個妹妹,后來沒了。
而姬玉落的子本就頗有棱角,再加上謝宿白的默許,都沒長齊的年紀就已經在樓里混得風生水起,眾人都道謝宿白邊有個小姑,睚眥必報,輕易惹不得。
到了前兩年,謝宿白子愈發不好,旁的雜七雜八的事便落在上,故而姬玉落比誰都清楚,催雪樓并非百姓口中的“活菩薩”,那不過是一種“造勢”而已。
不過至今不知,謝宿白這麼做的目的為何。
但他不說,也沒有去問。
深夜雨打著窗,姬玉落翻了個,借著月瞥見了桌角那刻著梵文的紫金香爐,思緒似溪流淌向遠,不由又想起謝宿白那個問題。
恨……
恨麼?
困意漸漸襲來。
許是這夜想得太多,姬玉落一閉上眼,就做了整夜雜無序的夢。
先是夢到尤黛月掐著的脖子讓去死,人艷麗的一張臉猙獰又扭曲,罵姬崇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也罵是個不該活著的賤種。
鋒利的指甲陷進里,尤黛月的眸底盡是癲狂。
夢里的窒息無比真實,真實到睡夢中的人蹬著腳險些要驚醒時,脖頸上的力道陡然消散,尤黛月不見了,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那是千芳閣的地牢,浸了鹽水的皮鞭在上,疼到最后失去了知覺。
忽而一束照來,便沖著有線的地方拼命跑、拼命跑,腳下一個打絆,隨即跌進了個滿是馨香的懷抱,香味溫得像是春日枝頭蔓出的花兒,讓人本不舍得離開。
笑得那樣,說:
“落兒,以后這就是你的家。”
“落兒,爹娘。”
“落兒,這是你弟弟。”
那座滿是梧桐的庭院像是人間圣地,蟬鳴鳥,溪水潺潺,只是當手去撈小溪里那片梧桐葉子時,卻撈了一手的。
畫面無厘頭地跳躍,刀影的宅邸、易子而食的流民、漫天大雪下尸橫遍地的街頭……
厚雪在上,幾乎得不過氣,半開的眼簾對著一明月,看到的月亮都帶著重影,心臟在腔瘋狂跳,在聽到一陣轆轆的車聲時又驀地落了回去,姬玉落就在這瞬間驚醒了。
碧梧抱著盥盆來,訝然道:“小姐,您怎麼哭了?”
這話問完,碧梧就被姬玉落看過來的眼神嚇了一跳,那眼里的森森寒意比這玄冬末的天還冷!
碧梧猛地一個打,手里的盥盆“哐當”落地,灑了一地水出來,再看姬玉落時,哪有什麼森森寒意,像是剛睡醒似的,迷迷糊糊問:“幾時了?”
碧梧一邊懊惱地收拾殘局一邊說:“小姐,辰時了,您快起吧,府里出大事了!”
想來是別莊的事已經傳開了。
其實若是依姬崇的子,必定傾向于先將此事按下,再折中尋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借口宣布顧的死訊,以免姬云蔻鬧起來。
所以昨夜回府時,便讓朝一早將此事傳開,尤其是要讓姬云蔻知道。
看窗外闃無人聲,連個灑掃丫鬟都沒有,姬玉落便知道這戲恐怕已經開場了。
若是往常可能還能存兩分看熱鬧的興致,可做了一夜噩夢后實在提不起勁,下床走到妝臺前,懨懨梳了兩下及腰的長發,敷衍問:“什麼事?”
碧梧于是也記不得方才自家小姐那可怖的眼神是怎麼一回事,忙幾句話說清了事的始末,而后狠狠慨道:“沒想到顧姨娘……就這麼沒了。”
姬玉落提高了點嗓音,驚訝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實在是可惜……那二小姐還好麼?”
碧梧連連搖頭,小聲道:“二小姐不知打哪聽說顧姨娘是被夫人推下河的,于是將伺候夫人的孫嬤嬤找了來,誰知問了幾句,孫嬤嬤臉大變,卻仍說不知,這其中一看就有鬼,于是二小姐愈發篤定,正在老爺的水榭鬧呢,說要請仵作給姨娘驗尸,老爺哪里肯,當即便將二小姐罵了一頓,關進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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