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序聞言，微微一頓：“你方才在想他？”

“這不正常的，我心悅他呀。”

“……”他沒再吭聲，只將冷帕子扔在臉上。

陳寶香唉喲一聲，拿開帕子道：“不過花錢真開心啊，花陸清容的錢就更開心了。”

“你跟陸清容有仇？”

陳寶香沒答，只翻了個道：“我很早就認識了。”

只是陸清容不記得了。

“大仙你知道麼，我五歲就會跟人打架搶地盤了。”心好，又說起來，“村里的地多是有主的，但山上還有空地，葉婆婆為了養活我，沒日沒夜地去開墾。”

“但別人看開好了地，就總想來搶，我不服氣，牙還沒長齊就沖出去幫婆婆打架。”

“那時候村里有個小姑娘，跟我一樣大，爹打葉婆婆，就來打我，打不過我，被我打得嗷嗷直哭，爹就顧不得搶地了，會趕帶去看郎中。”

“這不是地行徑麼。”

“是呀，但現在發達了。”陳寶香笑瞇瞇的，“人在發達之后總是會想掩蓋自己不堪的過去嘛。”

“大仙你呢，你五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張知序沉默。

他五歲的時候除了上課還是上課，周圍全是跟他一樣循規蹈矩的富家子，沒人敢欺負他，甚至都來結他。

日子雖然平順，卻也無趣，沒什麼值得拿來說的。

“陳姑娘。”

九泉過來敲門，“聽下人說你找我？”

張知序立馬去開，將他拉進來就問：“銀月還是要跟程家聯姻？”

九泉有些意外：“主人連銀月姑娘的事都跟你說了？”

“是。”張知序皺眉，“我以為這樁婚事會取消。”

“程槐立若是死了，這樁婚事當然會取消。”九泉神微，“但他現在沒死，只是斷了一條，圣上賜婚的旨意也就不好變。”

“方便的話，能讓我見見銀月麼？”

銀月不是閉門不出的人，見自然是方便的，但九泉有些不解：“姑娘想做什麼？”

“子剛直，我怕想不開，去陪說兩句話也是好的。”

陳寶香聽完，不由地豎起大拇指：大仙你厲害啊，這就想到由頭去攀附了，如此一來，咱們還真能混著一張出閣禮的請柬。

大仙沒理，九泉倒是點了頭：“好，我這便去安排。”

有過上次去張家的經驗，這次陳寶香就從容多了，走路都昂首闊步的，時不時路過一水池，還對著照一照自己新買的發簪。

張知序看得直撇。

黃金做的東西俗又難看，到底什麼眼。

可沒想到進門一見人，張銀月也呀了一聲：“姑娘這簪子，是萬寶樓剛出的款式？”

“是呀是呀，我剛去買的。”陳寶香將頭湊過去給看，“掐的工藝，鑲的都是番邦剛送來的一批紅寶石，你瞧瞧，花樣也好看。”

張銀月滿意地點頭：“我還在猶豫那畫冊與實萬一差得大，看見姑娘這個倒是放心了。”

“畫冊？”

“對，萬寶樓昨兒剛送來的。”張銀月毫不見外地將冊子翻出來。

陳寶香驚嘆：“新貨都在上頭了，倒是省了去店里的麻煩。”

“這個款我瞧著是跟這簪子搭的。”

“是呀，我見過實，比畫冊上還好看，這個可以選。”

“那這副瓔珞呢？”

“店里瞧著墜子輕薄，沒意思，不如這邊這副。”

兩個素未謀面的人，對著畫冊竟就聊開了，張知序原還擔心該怎麼寒暄，結果愣是半個時辰都沒上話。

“你眼真好。”張銀月合上畫冊，欣喜地道，“是哪家的小姐？”

陳寶香面不改地騙：“我家也住在宣武門。”

“隔得不遠呢，以前居然沒緣分遇見。”扼腕嘆息，又看向旁邊的九泉，“你怎麼也來了？”

九泉終于有機會介紹：“主人傷重，又心系姑娘的婚事，這才讓陳姑娘過來看看。”

“哦？”張銀月很詫異，“那陳姑娘是二哥哥的……？”

“朋友。”張知序搶答，“在江南認識的朋友。”

“哦——”張銀月眼珠子直轉，笑著重復，“朋~友~”

不愧是堂兄妹，怪氣的語調都一模一樣。

張知序輕咳一聲：“令兄托我帶了些薄禮來，勞煩你邊的人過去清點清點。”

銀月會意，揮手讓丫鬟婆子們都出去看禮。

“程槐立已經斷了右。”

門一合上，張知序就低聲開口，“他現在脾氣暴躁，疑心也重，你嫁過去恐怕要不委屈。”

銀月一愣，眼神跟著就黯淡下去：“我何嘗不知這不是樁好姻緣，但凡還有一生機，我也不想嫁他。”

“卿的想法是讓你躲去鄉下，對外就說病重，好歹再拖上幾年。”

“我原也是這麼想的。”銀月垂眸，“但我也是張家的兒，二哥哥為張家已經丟了半條命，我若只顧著自己躲去鄉下、為張家招禍，那又算個什麼呢。”

張知序噎住。

陳寶香聽了半天，突然問：大仙，圣上為何會賜這樁婚事？

-是程槐立去求的。

-程槐立的原配是圣上的長，當時圣上還未得勢，只在邊關駐守，據說那長刁蠻跋扈，害死了程槐立的兩個侄兒，又在家里燒火自焚。

-程槐立不計前嫌，一路擁護圣上登基，圣上覺得愧對于他，便應了他的叩請，將銀月賜給他做填房。

這一番說下來，張知序也覺得無奈。

原以為陳寶香只是想聽個熱鬧，但出乎意料，陳寶香聽完竟然很是義憤填膺。

“程槐立已經四十了還癩蛤蟆想吃天鵝，真是太歹毒了！”

銀月被突如其來的一吼嚇了一跳。

好笑地道：“你怎麼比我還生氣。”

“能不生氣嗎，你這花一般的姑娘，才剛及笄，就得嫁那樣的老貨。”陳寶香氣得團團轉，“他能迫圣上，咱們為什麼不能？張家的地位不比他低吧。”

“不妥。”九泉搖頭，“張家世代效忠皇室，絕不會恃功自傲。”

“你看看，這不就給人欺負你們的機會了？”陳寶香直拍大，“要是我，非得去圣上面前鬧個三天三夜，明面上鬧不行，那我就在底下造謠，說他程槐立謀殺原配，攀附貴門，狼子野心，不容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