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慢悠悠駛回儀賓府時，天已徹底黑了。

浴房熱水已備好，楚展容便先去沐浴。

等洗好出來，卻沒在屋看到裴敏行。

門口依稀傳來說話聲。

走到屏風邊往外看——

裴敏行負手立在門口，正低聲和人說話。

風燈搖晃，影錯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間明明滅滅。

不過才看了一眼，就被裴敏行發現了，驀然回首抓個正著。

那一點便恰恰落在他眼中，亮得攝人。

原本想說什麼，一下忘個干凈，只呆站著看他一步步走近。

直到肩頭的一縷長發被起捻了捻，才回神。

裴敏行手指了，笑著問：“來找我烘頭發？”

楚展容理直氣壯，“夫妻理應相敬相。”

白天他拿這話堵，晚上就被反堵回來。

真是記仇啊。

他啞然失笑，扳過楚展容的肩膀，讓轉往回走。

“這兒風大，別著涼了。”

兩人回到室，楚展容盤膝坐在榻上，裴敏行站在榻前，用手巾把的長發全部攏起來，一點點烘干。

腦后熱乎乎的，楚展容愜意地閉上眼，輕聲問：“父王你去書房說什麼了？”

“問了些日常瑣事，說給我在府衙安排了個閑差。”

“什麼閑差？何時去？”

裴敏行眼里閃過一笑意，“雍州府同知，王爺的意思是讓我一個月后再去。”

按大景制，同知乃知府副職，正五品，無定員，按需分管府一應事務。

如今雍州府已有兩位老同知，有沒有他確實也不影響什麼。

楚展容睜開眼，忽然仰頭向后靠在他上。

裴敏行作一頓，垂眸疑地問：“怎麼了？”

“大景律規定，駙馬、儀賓等宗室婿皆不可任要職，你一輩子可能也就只是雍州府同知，會不會覺得有些委屈？”

楚展容眼珠烏黑，看人時十分專注，眉心的小紅痣也在燭火照耀下顯得異常艷麗。

裴敏行心頭發熱，忍不住用指腹按了下，嗓音微沉，“不會。”

楚展容捉住他的手拿下來，了掌心，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我覺得也是，這世間好事總不能都讓你一個人得去，你都娶了我了，知足罷。”

“嗯。”裴敏行彎淺笑，神極溫。

許是此時氣氛太好，之前一直在楚展容心底的疑問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口而出：

“裴敏行，你為什麼會答應做我的儀賓？”

裴敏行手一頓，深深進的眼底。

不錯眼珠地與他對視，似乎非要一個答案不可。

沉默良久，裴敏行不答反問：“我為什麼要拒絕？”

楚展容蹙了下眉，不是很滿意，“我給你拒絕的權力了。”

“可我不想拒絕。”

“為什麼不想？你不是——”

“討厭”兩個字在邊卡住。

楚展容眼前閃過連日來兩人相的畫面，他好像沒有以為的那麼討厭？

但這種不討厭，是一貫如此，還是因為他們了夫妻，所以冰釋前嫌？

“不是什麼？”這回到裴敏行追問了。

對上他深不可測的目，楚展容抿了下，“……沒什麼。我當時以為你會拒絕，所以才問的。”

裴敏行握著手巾的手不自覺收，結上下用力一滾，“那你后悔了麼？”

問出這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沒察覺聲音里的細微抖。

如果說后悔了……

他眼里的一點點暗了下去。

楚展容并未發現什麼異常，不假思索道：“沒有。”

裴敏行怔愣，“什麼？”

給他一個看呆子的眼神，楚展容撐著茶幾剛想坐直子，又被裴敏行扣住肩膀按了回去。

楚展容被迫靠在他上，無奈道：“脖子酸。”

這回裴敏行倒是很快就松手了，“抱歉。”

楚展容在榻上轉過來，了頭發，基本都干了，便向后靠在高枕上，懶洋洋道：“我說沒有。”

“我沒后悔和你婚。”

“其實對我來說嫁給誰都無所謂，反正最后都會搬到儀賓府住，我依然是份尊貴的郡主，邊伺候的依然是那些心腹，除了床上多個人以外，日子和從前也沒什麼不同。”

裴敏行看著的紅開開合合，心也跟著起起伏伏，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楚展容繞著自己的頭發把玩，忽然話鋒一轉，“但和你婚后我發現，還是有所謂的。”

裴敏行艱地問：“怎麼說？”

狡黠一笑，雙眸倒映著暖，“你——特別好看，便是什麼都不說往那兒一坐，也足夠賞心悅目。”

剎那間云散去，裴敏行覺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

他笑著上自己的臉，慨道：“那我可得保護好這張臉。”

好你的目能在我上多停留一段時間。

……

裴敏行沐浴出來時，楚展容已轉移到了室的床上，閉著眼，雙手握放在被子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他頓了下，轉頭去把燈都熄了。

等他上床躺下，旁邊的人就十分自然地了過來。

“展容？”

“嗯。”

楚展容困倦地應了一聲，還打了個小哈欠。

裴敏行側幫把后的被子掖好，輕拍的背說：“睡罷。”

“唔，我想起來有句話忘了說。”

裴敏行心一下提了起來，“什麼？”

楚展容：“你要是想知道王府的事，不用問別人，你問我，我都會告訴你的，老太妃……對我很不好，我不喜歡，但有時……又要裝……一下……”

說著說著就沒了下文。

裴敏行在黑暗中微微側頭，依稀看到了和的廓。

他的目也跟著和下來，悄悄傾在眉心吻了吻，“下次不會了。好眠。”

……

不知是不是昨日的簡單心起了作用，兩人這一夜都沒有做夢，睡得極香甜。

丹玉和白珠伺候兩人更梳洗時都忍不住夸兩人氣好。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用早膳時楚展容總忍不住瞄裴敏行的臉。

看著確實要比平時紅潤通一些。

休息好果然有用！

柳大夫的話又在心里過了一遍，飯后，悄悄把柳大夫給寫的滋補食譜給白珠，“讓廚房的人好好研究一下上面的菜，盡量每頓不重樣的做。”

白珠好奇，“郡主哪兒弄的菜譜？”

楚展容佯裝鎮定道：“柳大夫開的，說是能調理子。”

白珠便沒再多問，揣著食譜去了。

當天晌午餐桌上就多了好幾道藥膳。

裴敏行不通醫理，看不出什麼，只知道都是好東西，就是和楚展容平時的喜好有些出，便隨口問了句。

楚展容面不改地給他盛了一碗補湯，微笑著勸他：“這是王府的大夫給我開的食補方子，說喝了能強健，來，多喝點~”

裴敏行看著的笑臉，約覺得哪里怪怪的，但也沒多想，畢竟不會害他。

在楚展容萬分期待的注視下他乖乖把湯都喝了，一滴沒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