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班長鄭坤慨道：“廖宋，你這幾年都沒來，好容易來一次，只能待兩小時，太可惜了！今年我們人特別全，跟四班合在一起聚，訂了個很大的包間。”

廖宋笑笑：“訂好回去的票了，工作忙。”

推開包間門，嘈雜聲瞬間涌了出來，在鄭坤介紹以后，靜默便短暫蔓延了幾秒。

不知道誰先嗤笑了一聲，聲音又熱到發膩：“真是好厲害啊，廖宋你都是留學高材生了，工作一定很不錯吧！”

廖宋在高中時獨來獨往，績浮很大，程辛苑那時是風云人，作為針對的對象，人緣也就更差。不過最多就是冷暴力，廖宋置若罔聞。

這次同學會開始前，有人已經討論過一了，要是真在國順利畢業了，會這幾年一點音訊沒有？誰不知道程父當年大度資助繼出去，結果資金鏈斷裂以后，程辛苑回來，倒死賴在外面不肯回國了。

廖宋完全沒在意提問的是誰：“還可以。”

“哇，那說說嘛，什麼公司？”

玩骰子的都不玩了，豎著耳朵等回答。

廖宋接過鄭坤遞的酒：“我學理治療的，現在幫個人做后康復。”

有個男同學問得還算友好：“那還好，就是按那一類嗎？”

廖宋完全沒有解釋的心，角彎了彎：“很難解釋，你可以百度一下。”

有人撲哧笑出來，剛笑完，門又被推開了，一道尾音上揚的悅耳聲響起：“對不起啊大家，我來晚了！剛剛我家家屬非要來接我，他們投行狗又太忙了，真抱歉啊！”

來人打扮得非常致，從妝容到服裝，挽著的男人也是西裝革履、一表人才，只是面上有幾分的不耐，掙開鄭辛苑就出去打電話了。

氛圍頓時又熱了起來。

“辛苑你怎麼才來，自罰三杯啊！”

“就是就是，你跟坤哥可是今天買單的，到時候別想逃啊～”

程辛苑從廖宋旁走過，視為無，笑容燦爛：“當然啦，我說請就會請的！”

話音落下，才像意識到什麼，轉對著廖宋驚訝道：“廖宋！”

廖宋抬腕看了眼表，覺得答應的兩小時，還是太長了。

“我都沒想到你真的來了，”鄭辛苑熱抓起的手：“你說說，你都從國外回來了，也沒想著回來找我吃頓飯～你現在在哪兒啊？S市？哇那里競爭力很大吧？我家屬也在那兒，金融中心那邊，你早說，我跟他提一了，照顧下你。”

廖宋微笑著把手出來：“是，S市。沒公司，服務個人。”

鄭辛苑笑容不變：“哦？個人？五險一金你自己，這麼辛苦？”

廖宋：“還行吧。不辛苦怎麼賺錢。”

鄭辛苑目里過輕蔑：“你說學的是什麼？理治療……服務殘疾人？”

廖宋這才正眼看了一眼，溫聲問道。

“你說什麼？”

的臉沒變，眼睛卻像把利刃。

鄭辛苑被刺得下意識倒退一步，

“你腦子——”

鄭辛苑不再笑臉相迎，可惜惱怒到一半，門外男友的吼聲卻清晰地傳進來，伴隨著一陣噼里啪啦的碎裂聲。

“外面怎麼了？剛剛好像就有一會兒了……”

離門最近的同學小聲道，把門拉開了一道，這下徹底愣住了：“辛苑——”

鄭辛苑著急地沖出門去，尖聲直沖房頂。

眾人沖出去跟著看，男友一頭一臉的，正跟人廝打在一起。

……說廝打可能過了。

就眼前走廊這幕看，更像是單方面毆打，一個花瓶完全砸在他頭上。

聽他們爭執暴怒的點，也就是誰撞了誰擋了誰的路這種無聊問題。

大家趕忙上前拉起兩邊的人，可惜對面有個力氣大脾氣躁的寸頭，不消停，在地上還能順手甩出去一片有點分量的瓷碎片，語氣囂張兇狠：“你以為你在誰的地盤上，老子弄死你你信不信——”

“弄死誰啊？”

突然有人彎，環住這寸頭脖頸，語調溫和。

這讓混戰瞬間停滯了。

廖宋這也太——

想用人計，也得看看件和況吧……

只有兩三個有經驗的微蹙了眉頭。

那姿勢……

廖宋左手臂繞過那人下顎，右手臂橫在他腦后，重心往后，干脆地一拉，把對方脖頸完全收在了手臂的空隙中，男人的臉頓時漲豬肝，雙腳在地上無力地蹬踹。

絞，中最難破解的絞殺之一。

人的聲音離他越來越遠，但約還是能聽見一點。

“現在是法制社會，您想弄死誰？”

廖宋。

為什麼是？

這是那晚裴溪照的疑問。

裴越也在車上，電話不停，他手里的新項目進到了關鍵時段。所以靠在后座的裴溪照說了什麼，他自然沒有聽見。尤藍聽見了，也只是側頭瞥了一眼，裴溪照向窗外，并沒有希求誰給個答案。

裴云闕很古怪。人古怪，格也古怪。裴越這麼說的，說他車禍前還有幾個狐朋狗友，出意外以后那一丁點人類的氣息也散了。

大廳的水晶燈是尤藍選的，倚在三樓欄桿旁，意外地發現效果很不錯。

照在大理石地板上，像水波紋一樣層層漾開來。

廖宋在那道波紋的中心，從尤藍的角度下去，能看見繃地下頜、發力時的小臂、半跪在那里也沒有變形的作，漂亮又嫻，嫻到尤藍有一瞬的恍惚。

“練家子啊。”

聽到靜趕出來的尤燃放下電話，順著姐姐的目下去，蹙了蹙眉：“媽的，那群人吃干飯的吧，怎麼那麼慢，再這樣下去要出人命了——”

很明顯，失控了。

尤藍把手機扔給弟弟：“給裴云闕那號碼打個電話。”

說完匆匆下了樓。

他們那圈人明顯跟不，沒一個人攔得下來，面面相覷，不知道每多一秒，會造多可怕的后果。

裴溪照的問題，其實非常簡單，答案就在眼前，但沒去看過。

廖宋很悉這種覺。眼前的視界漸漸模糊，像老電視的雪花屏，的世界極度安靜，只有呼吸聲，呼吸聲和自己。

令人目眩神暈的狀態，就像高速行進中的車，一旦進運轉，就再難停下來了，除非有外力強行介。

好在有人替做了剎車，那力量非常準地介了，指節摁肘關節某，剎那間，疼痛與麻占了上風，一下卸掉了廖宋的力氣。

廖宋本來就是半蹲的，失力后接連倒退兩步，差點跌坐在地上，好在被尤藍一把拉住了。

尤藍：“還好嗎？”

廖宋的視線直勾勾著地面，不發一言。

尤藍招了下手，讓服務生去拿水和毯子，把扶到旁邊坐好。

趕來的保安在癱倒的寸頭和弱的人間躊躇兩秒，果斷架起了前者：“尋釁滋事是你們吧，走！”

他的同伴急眼了：“你長沒長眼睛？！鬧事的是他們！我們宇哥差點暈了你沒看見？都是那個——的！你不信你問！”

保安啪地把他手打掉，看了眼周圍，圍觀群眾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沒人說話。

保安冷笑一聲：“你不長眼睛，我還沒長？我們尤總能看錯人？”

程辛苑蹙眉：“尤總？”

眾人詫異到一半，警察到了。

剛才參與打架斗毆的，有一個算一個，通通局子里走一趟。

程辛苑男朋友，跟他打起來的三個青年，還有廖宋——不過一直到門口，有人始終極力辯解，抗拒著往前走：“警察大哥，我真的沒有參與啊，我是被害者！我朋友，還有朋友都可以作證啊！我是啟泰證券的，你們知道吧？我今晚還有很重要的工作，你看你讓他們打了架的去行不行？”

打架三人組齊齊回頭，眼神里帶著三分鄙夷三分不屑。

只有剩下那個大踏步往前走，誰也沒看。

程辛苑也亦步亦趨地跟著求：“是，您看這能不能不去？打傷人的也不是我們……”

朝廖宋喊道：“哎你不說點什麼嗎？！”

廖宋腳步也沒停一下，幾步就下了門口臺階。

正在這時，不遠的安全桿抬起，一輛漆黑的勞斯萊斯魅影打著閃燈駛，速度也平和地放了下來，緩緩停在了Rex門口。

準確地說，停在了走到最后一格階梯的廖宋面前。

副駕駛門很快打開，下來個西裝革履，面溫和的男人，人呢也沒看廖宋，直直朝后的一個帶隊的警察而去，低聲談了幾句后，對方的電話也響了，他接起來，也沒說什麼話，點了幾下頭后收了線。

“這幾個帶走。”

警沖著手下輕聲吩咐，一揮手，帶著剩下的人上了警車，只有廖宋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本來還沖在前頭，積極地想要擺噪音。

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轉過，遞給一張名片，微微笑了笑：“廖小姐。”

廖宋接過，低頭看了眼，是個律師。

對方笑容不變：“我的委托人是裴先生，他的需要就是我的需要。當然，如果您有任何需要，也請隨時聯絡我。”

廖宋沉默幾秒：“所以他——”

沒等說完，后座右側的車窗緩緩落下。

“上車。”

那道悉的聲音比平時更冷，落在耳朵里，簡直是劃開了令人窒息的黑夜之。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所有人目睹著車尾氣都沒了影，車里那男人一眼都沒看過其他人。

尤燃靠著門口立柱點了煙，虛點了點：“那個是……裴，裴什麼。”

尤藍嗯了聲：“帥吧。”

以往無數次的類似對話，弟的最高評價是‘比我差點’。

不過今天尤燃的回答變了，變得更加簡短。

“牛。”

尤藍短促地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在裴家人眼里，他選廖宋是難以理解的事。

怎麼會難以理解呢？他們那麼像，都是試圖在廢墟上重建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