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朝著莫筱筱所在的蘑菇屋跑去。

空中如雷鳴般的撞擊聲不時傳來，我用最快的速度奔跑著，很快就累得不上氣。又是一陣劇烈的震，我摔倒在地，滾了好幾圈，渾沾滿了灰塵。

由于整個穹窿其實是個球形外殼，當頂部遭撞擊的時候，整個新漢都會猛烈搖晃，包括存在于球殼中的這片大地。

這是一個果殼里的世界。

我從地上爬起來，沒多久就聽見了“啪嘰”聲，才意識到自己踩在了積水上。

廣場上哪來的積水？

畢竟為了曬田，降雨系統一直關閉著，新漢已經好多天都沒“下雨”了。

我抬頭向穹頂，這才知道原因。儲水管道的大面積碎裂，已經從到攻擊（中心塔所在方位），蔓延到了我的頭頂。

一道瀑布般大的水柱，就在我不遠垂直而下，正午的照下，水柱表面散發著晶瑩剔的藍熒。水柱高達一千三百多米，像是一把藍玉石鑄就的寶劍，從天幕直直人間。

此刻，我卻無心于這壯觀而恐怖的景象，心中焦躁更甚，加速奔跑起來，再一次的，更加巨大的震襲來，我一個沒穩住，又被震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還嗆了一水。

趴在地上，我用手支撐起，才發覺這里的水已經漫過了腕部。

爬起來后，到右腳疼得要命，看來是跌倒時崴著了，但沒時間耽擱，只能一瘸一拐地繼續跑著，幾分鐘后，終于來到了廣場東面的盡頭，在旁邊原本該有三座聯排蘑菇屋的。

其中一座，正是莫筱筱今天上課的地方。

但引我眼簾的，完全是一片水淹的廢墟，連排的蘑菇屋已經全部塌陷，沉沒在了積水的巨大坑洼中。

一截橫截面積比蘑菇屋屋頂還要大的銀灰管道，直接橫落在我眼前。

這截管道殘段里，已經沒有了積水，應該是從穹頂墜落時，就灑到了半空中。

我能看見管道里面，閃爍著一層藍的芒，那是一層細的藍晶石，但很多地方已經塊落，出了里的斑駁銹跡。

我想起了之前莫筱筱和余歲寒的對話。

【藍晶真沒有了？】

【怎麼會，藍晶的庫存一直很充足的，只是需要確定補充量罷了。】

所以，這層細的藍晶石，就是他們里的“藍晶”嗎？

那確實落得很嚴重了。

如果穹頂下的所有管道都是如此，那庫存的“藍晶”怕是不足以將所有落的地方修補好。

但到了此刻，這些也都沒有了意義，因為現在已經不是修補的問題了，而是重建。

……

在這截管道的正下方，有一個巨大的深坑，不知道是地震塌陷形的，還是被水流沖開的，深坑估計是連到了附近蘑菇屋地下的教學室，容積巨大！

從天而降的水流瀑布直接灌其中，形了一片寬闊水潭。

巨量的水流才沒有完全蔓延到廣場上。

莫筱筱應該就被困在了這個水潭，就和我之前的境一樣，只不過這里的坑陷被水淹了，生存條件要更差！

走近潭邊，能看見潭水表面顯出了一定的彩，除了藍外，竟然還看到了淡淡的紅。

【濾芯】【過濾】【污染】

這三個詞匯，瞬間從我的腦海中冒出，并且得出了結論——這是一片沒有經過完全過濾的污染水源！

我知道，跳下去，我就有被污染的可能。

但不跳下去，被困在水底的莫筱筱，確失去了唯一生還的機會。

那還有什麼好選的？

“莫筱筱，一定要堅持到……我找到你！”

沒有任何猶豫，我深吸一口氣，直接跳進了水潭里，很快就游到了屋頂殘垣的下方，放眼過去，是一片石堆積起來的潭底廢墟。

尋到了一土石松，就開始徒手挖掘起來。

我不知道莫筱筱被埋在了何，但我清楚，我要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

渾濁的水潭中，我想起了莫筱筱第一次來到我家時的樣子。

那天，躲在李希存阿姨的后，出了一張白凈的小臉，眼神楚楚人，卻不說話，一副弱無助的樣子。

父親程求生瞪了我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母倆來家里之前，父親就告訴我，我是做大哥的，孩子輩第一次見面，我要先開口歡迎對方。

但心的老爹，卻連們的名字，都沒有提前告訴我。

我只得上前一步，看著莫筱筱前的銘牌，問道：

“你好，我程安之。你的名字，莫悠悠嗎？”

原本裝出的弱小可憐樣，瞬間就破了防，小腮幫子鼓起老大，兩條靈活的柳葉眉擰在一起，蹦出了四個我從沒想過會從孩子里冒出來的字：

“悠……悠你個頭。”

“……”

從此，每次喊我，都加了“你個頭”的前綴，還把這個詞當作了稱呼我的名字。

我一開始也和對罵過，但很快就認慫了，我的子本罵不過，還會導致我珍藏的樹皮和炭筆無故消失。

直到六年前，那次林場旁的打斗。

等我們回到家中，梨花帶淚地給我洗傷口和淤青，話也說不完整：

“你、你干嘛要沖過來啊……讓他們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不想活了……媽媽死了，我還活著干什麼……嗚嗚嗚，都怪那個夏諾，和爸一樣沒個好東西，竟然還找人來打我……還把你打這樣……嗚嗚嗚……”

我躺在床上，打斷了的話：“筱筱，你被欺負，我必須要過去啊。”

疑地眨眨眼，吸了下小鼻子：“為、為什麼啊？”

“因為我是你的哥哥，小妹遇到危險，當然是做哥哥的幫忙擋著，要不然我要挨咱爸打的。”

我咬牙笑道，笑容牽了傷口，再次疼得了起來。

莫筱筱了眼淚，努力出了一個笑容：“嗯，哥哥！”

那是第一次喊我哥哥。

“對了，筱筱，你不要說夏諾的壞話了，這次的事其實和沒關……唔！”

我還沒說完，直接被捂住了。

只見莫筱筱的面容突然變得難看起來，若不是臉上的淚痕，我都要懷疑之前的哭泣，不過是我的幻覺。

齜著小虎牙，一副要罵人的表。但看到被捂著的我，又牽了傷口，疼得起來，莫筱筱的眼神這才松，只是咬牙切齒地留了三個字：“程木頭！”就又繼續給我拭起了傷口。

從此，“程木頭”取代了“你個頭”，為了莫筱筱里，我的又一個專屬名號。

不過這次外號取得還算有水平。

我確實和木頭有緣的，想必這也是被取這個外號的原因吧。

我喜歡繪畫的樹皮，本質就是木頭薄片。而且我做的木藝手工活也不錯，莫筱筱十五歲生日那年，我還照著圖書館里的記錄，自己刻了一個乒乓球拍，不過是純木頭的，沒有什麼彈力膠。只是用一種韌超強的藤草，一層層包裹編織了一個小球，來彌補拍子彈的不足。

送給莫筱筱后，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顛球。

每次上學放學，走在田埂上的時候，只要是和我吵翻了，或者我實在不理時。

就會把球拍拿出來，自己顛球玩，要說的運神經確實不錯，控球能力極強，就這一個彈力球，竟然玩到現在都還在用著，沒有被彈飛到田地里消失。

有時候路過一些蘑菇屋的時候，還邊走著路，邊對著蘑菇屋打過去，就這都能一直接住球不跑。

我還在想著，等以后結婚的時候，用自己的崗位貢獻點，換取足夠的木材，去打造一個和書里一樣的乒乓球桌，作為賀禮送給。

沒想到，如今莫筱筱沉了水中，我可能看不到將嫁出去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