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事事都照辦，豈不是落了下乘。”

銀竹面凝重道：“那可會壞事？”

“嗯……應該沒事。”

裴邵和許敬卿在京城斗了三年，現在一定比還想拿下武德侯，但顯然他也不想讓殿前司就這麼被推著替效力，方才席間，他最后的推辭可見其意。看來想要建立長期關系，有些話還需得挑明了說，若是今日拖到最后再以形勢他合作，反倒不好。

裴邵這個人，吃不吃，真急了，還難哄的。

思及此，程慕寧也不多耽擱。

瓊林苑的瞭臺建在東南西北四角，北面的那座視野最開闊，駐守的軍也最多。程慕寧避開人多的大道，繞過湖畔的小徑，待走近了，為首的軍衛嶙朝行過禮，“長公主殿下。”

現在的殿前司和程慕寧離開前大為不同，里面的人早就被一換了，程慕寧沒見過眼前此人，但看他的行裝大概是殿前司虞侯，品級比當年的裴邵還要高點，心下一轉，客氣地說：“本宮有事要與殿帥相商，煩請衛將軍通傳一聲。”

衛嶙一頓，他沒有與說過自己姓什麼。

“公主稍等。”衛嶙轉過道：“周泯。”

周泯倒是個老人，程慕寧當年幾次去裴府，都是周泯守的門，至于現在，這人正憤憤不平地看著，衛嶙催了兩次他才冷哼一聲，不不愿地拔開。

沒多久他回來，咬牙切齒地說：“長公主，殿帥有請。”

衛嶙聞言便令周遭軍讓了路，“公主請。”

程慕寧微笑道了聲“有勞”，遂吩咐銀竹留在此，而后獨自前去。那擺搖曳間散發出的幽香讓人不敢隨意沾染，人走過時衛嶙恭敬地低頭退了半步，待人走遠方敢一觀。

自打二公子決心留在京城后，朔東陸陸續續派了不自己人來，大多都安排進了殿前司，衛嶙是兩年前裴世子派過來的，那時長公主已經離京，對于此的種種，他多半也是道聽途說，更多還是從周泯那里聽來的。

如今一看，卻和周泯口中的蛇蝎心腸很不一樣。

“你今日這般有失分寸。”衛嶙說：“不過長公主倒是難得的好，也沒見與你計較。”

周泯拳道：“你知道什麼，這綿里藏針！把人利用干凈自己拍拍手走了，臨了還要卸磨殺驢……”

察覺這形容不太妥當，他想了想，最后卻是重重一嘆：“你不懂！”

旁人只知道長公主與主子曾經有，邊親近點的人最多也就知道當初長公主負了主子讓他傷了心，可那次是周泯陪著重傷未愈的裴邵從朔東千里迢迢趕回京城，只有他親耳聽到了長公主是如何字字誅心翻臉不認人的。

都說子狠心，他看最狠心也莫不過如此了！

周泯幽怨的眼神程慕寧離了老遠還能到，可見當日所言真的傷人不淺。

程慕寧垂了垂眼。其實這陣子沒有特意召見裴邵，也是因為從前種種橫在當中，裴邵心中的芥只怕也不是三言兩語能消解的，唯恐哪句話說岔了，反倒雪上加霜。唉，有些事，還是徐徐圖之比較穩妥。

上到瞭臺，迎面就是一陣涼風。

裴邵撐著欄桿俯瞰整個中庭，聽到腳步聲也沒有回頭，程慕寧緩步過去，亦未出聲，順著他的視線瞧見的是烏泱泱的人頭，看不清人臉。

站了片刻，微微嘆道：“時局不好，臺上都是牛鬼蛇神，各有各的算盤。”

裴邵沒緒地挑了下，視線遠眺地說：“公主不也是麼。”

“我不一樣啊。”程慕寧轉頭看他，“我如今在殿帥面前，端的是誠意滿滿。”

裴邵也看，那一眼看得有點長。

是誠意嗎，不，是心計。

他太了解程慕寧了，云淡風輕地站在那里，把所有人都算計得徹底，哪怕是從未見過的杜藺宜和武德侯，深知前者作為文人的心，也知后者的淺薄愚鈍，只要稍加引導，勢態就會走向想要的結果。

而這一切的計劃里，當然也不了最后拿人的裴邵。

“長公主謙虛了。”裴邵斂了神，轉說：“武德侯是家底雄厚，京中掛著他夫人名義的錢莊就有七家，還不算別的勾當，侯府的庫房比現在戶部賬面上的銀子只多不，但仗要打，兵要養，馬要買，戰后修建州縣，撥糧賑災，安置難民，我就是如公主所愿把侯府給抄個底朝天，也只能解一時燃眉之急。”

程慕寧側，目追隨他，說：“侯府的賬只是九牛一，據我所知，武德侯在姚州還藏著幾座私庫，只是山高路遠，不好找。”

何止不好找，武德侯的天賦異稟絕不止在斂財上，他藏錢的本事也不容小覷，若不能親自把他的撬開，這筆錢絕沒那麼容易得到手。不過顯然，程慕寧對武德侯很有信心，只那麼大一筆錢，要想分文不地安全送回京，這不是大理寺能干的，需得另外安排人手。

但也不是非要用殿前司去做這件事，說到底，不過是想借聯手來營造背靠裴氏的假象，為接下來的大干戈省去很多麻煩。

老調重彈，毫無新意。

裴邵嘲弄一笑，只是那笑很淡，待程慕寧再看時，這人已經面無表地坐在旁邊簡陋的板凳上，兩疊，儼然一個談判的姿勢，“看來，公主比當年還需要我，那公主這回，打算用什麼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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