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母說了一個地址，就這樣商定了這件事，又開始絮絮叨叨地關心兒，“最近的錢夠不夠花？媽媽往之前給你的那張副卡又打了點錢，你該吃吃該喝喝，千萬別委屈自己。”

那張卡是季舒楹16歲的時候，媽媽給開的副卡。每年年底，都有季氏家族辦公室準時準點給打過來的分紅和基金。

離家后，季父凍結了別的卡，唯獨這張媽媽給的卡沒，但是季舒楹有自己的堅持，一分都沒過卡上的錢。

季舒楹哼哼唧唧地撒，“還是媽媽最好了，不像某個人，不在乎我的死活。”

季母嘆口氣，“你爸爸也有自己的考量……”

在季舒楹炸之前，轉移話題：“你住的習不習慣？媽媽在那邊有套房子，要不你住過去，別租房了。而且夏天到了，不準吃涼的知道沒，不然等你小日子來了，又要痛得臉都白了。”

季舒楹頓時有些心虛，指尖無意識地挲著單子，邊角卷起邊，“我現在住得好的，懶得搬……知道啦，我肯定不會吃冰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三言兩語敷衍過去，還是沒敢跟媽媽說懷孕的事。

掛了電話，季舒楹短暫地茫然幾秒——這樣的大事，還能跟誰說呢？

很快下了決定。

只是第一步，就折戟——沒有裴遠之的電話號碼。

荒謬。

荒謬至極。

準備打掉孩子，卻聯系不上孩子的爸。

好在互聯網時代，一些基礎信息還是好找。

季舒楹著手機，搜索，找到KS中華區的網，翻啊翻，不出意外地在領導團隊展示里，找到了裴遠之的名字。

很商務簡潔的攝影風格，黑底，在一眾或平庸或臃腫的中年男人里，那張臉顯得過分優越，清爽悅目，攫人視線。

下面有KS律所的聯系方式，一串座機號。

怎麼沒有私人的聯系方式？

季舒楹蹙眉，勉勉強強輸下這串數字。

律所電話居然還在通話中。

等了又等，電話終于通了。

“您好，這里是KS律師事務所……”

“我找裴遠之。”季舒楹徑直打斷。

那邊的人有些為難，“裴律暫時不在律所，有什麼事我幫您轉達？或者我幫您聯系他的助理？”

“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聯系他本人。”

季舒楹故意加重了語氣，夸大事的急程度，又兼糖炮彈、撒賣萌，彎彎繞繞的，終于從助理那邊拿到了裴遠之的工作電話。

電話打過去，這次接通倒是很快。

“你好？”

冷淡低磁的男聲，禮貌，疏淡，像是在什麼很嘈雜的地方，環境雜音很大。

聲線卻很抓耳，似一捧雪，讓人瞬間清明。

“我是季舒楹。”季舒楹開門見山，“有點事想找你面談。”

那邊沒說話，像是在走路，周圍的環境雜音稍落下去，裴遠之的聲音再度傳過來，清晰了很多，“什麼事？”

季舒楹忍住翻白眼的沖，“電話里說不夠正式，我想約你面談。”

答應不就好了，什麼事見面的時候肯定會說。

“什麼時候？”

“今天，或者明天，比較急的事。”

“稍等。”裴遠之說。

季舒楹不知道他那邊什麼況，似乎有人談的細碎聲響，除此之外，空氣很安靜，遲遲沒有回應。

等得有些不耐煩，季舒楹正要開口催促的時候——

“我下午三點要見客戶，六點的航班，出差四天后回來。”裴遠之慢條斯理道，語氣清淡，“你現在來KS，來得及的話，我們可以談半小時。”

季舒楹：“……”

瞬間想掛電話。

指尖都快按到掛斷鍵了，又覺得不對。

這是他應當肩負的責任，憑什麼因為他一段話就嫌麻煩不干了。

偏要浪費他的時間，他必須為此付出力和代價。

“行，那半個小時后KS見，就這麼定了。”季舒楹干脆利落道，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

掛了電話，直接打車殺去律所。

再次來到KS律所，繁華金融中心的大廈高層，依然是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干凈得近乎明的落地窗，外面高樓佇立，繁華如織，空氣里彌散著咖啡的醇厚香味和高級香水味，時而有穿著正裝的英模樣的人來來往往，行匆匆。

卻又和上次不一樣。

上次初來乍到，有同事作伴，什麼都是新奇的驗，這次季舒楹卻來勢洶洶。

“季小姐，麻煩您稍等一會兒，裴律跟我代過，他大概十分鐘后到。”

會客廳里，說話的前臺小姐姐一邊倒了杯熱茶放在桌上，一邊打量著眼前的人。

分明極攻擊力的一張臉，眉眼致，明而又張揚，偏偏那雙清麗的荔枝眼又減弱了幾分攻擊力，顯得甜無害，惹人心憐，忍不住想靠近。

白襯衫，霧藍半，收腰設計，掐出細腰，流暢優雅的剪裁，一看就極有質的面料，價值不菲的奢牌包就這麼隨意地扔在沙發上，閑適得像是出門買菜提了個包當籃子。

很有幾分都市麗人的味道，又帶著幾分千金的驕矜。

“謝謝。”季舒楹隨手了長發，長疊，端起茶杯來，熱氣蒸騰而上，氤氳了那雙漂亮靈的眸。

想起什麼，沖前臺莞爾一笑，“能幫我換白水嗎？我不喝茶。”

“好、好的……”盛世攻擊，前臺說話都有些磕。

KS律所時常有客戶來訪，但客戶大多都是商務人士模樣，甚有這樣長得漂亮且氣質出眾的。

律所的眾人看似忙碌到飛起，實則私下議論。

“來了個絕世大，聽說是等著見裴律的，不會又一個主出擊的吧？”

“應該不是，上一個暗裴律的實習生都沒通過試用期，被毫不留拒絕，最后哭著離開的。”

“也可能是前友？”

有人惋惜：“這麼漂亮的大，怎麼就想不開看上裴par這種大魔王了呢？不如看看我。”

說話的人遭到了旁人一致的唾棄：“呸，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你配嗎。”

“房貸還了沒？車貸還了沒？還想談大，白日做夢吧你。”

也有人小聲道：“有沒有覺這個很眼……好像前段時間見過？”

“我也有印象，好像是君德那邊的律師。”

人影來往，或打量或驚艷的目一一而過。

季舒楹從小到大都習慣了接這樣的目，很是坦然自若地接了。

只是等著等著，困意后知后覺地泛上來，季舒楹今天沒午休，撐著下，等得有些昏昏睡。

還是前臺過了會兒醒，“季小姐，裴律已經在辦公室等您了。”

季舒楹睜開眼，‘唔’了一聲，迷迷蒙蒙地被前臺帶到辦公室外。

前臺禮貌地敲了敲門，“裴律，季小姐到了。”

里面有人應之后，前臺才打開門，請季舒楹進去。

咔嗒。

辦公室門被輕輕關上，隔音極好，將一切討論都阻隔在外。

合伙人都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但是在寸土寸金的CBD，辦公室的面積也有限，一般放個書桌、飲水機、一式書柜，就差不多塞滿了。

譬如季舒楹所在的君德，合伙人的辦公室也不大，只能說堪堪夠用。

裴遠之的辦公室則不然，相當的大，開闊，視野極佳。

——還會的嘛，這個人。

季舒楹心中嘀咕了下，一眼看到站在落地窗邊的形。

頎長，落拓。

裴遠之正在打電話，單手抄兜，聽見響，側對季舒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季舒楹視線停留在那雙骨節明晰的手上，冷白的皮，青筋微凸，腕表換了一支，更冷淡一些。

不客氣地推開皮椅，坐了下來，環顧打量著。

設計也是意式極簡風，黑白灰的調，顯得正式、沉穩、理。

看著就很抑。

季舒楹還是喜歡鮮亮的，亮藍、玫紅、草綠……等等，只要是生機的，富有生命力的，都喜歡。

桌上只一個灰筆記本，一個筆筒，一疊文件，顯得過分闊落。

飾裝潢簡單，棱角分明鋒銳，線條居多，更顯得空間大。

書柜也不像其他律師，麻麻地塞滿各類法律相關的書籍和報紙，相反，黑胡桃木的書柜上只簡單地撂了幾本。

有公司法，也有權架構，還有幾本認不出名字的拉丁文小說，參差錯落地擺放著。

季舒楹皺了皺眉。

無論是在律所還是在家，都喜歡把自己獨屬的一片空間塞得滿滿當當，擺滿一切可能會用到、需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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