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五六的繩索，滿臉好奇地問：“母妃，這是什麼呀？”

葉歡意將無線并排放置，在中間打了一個結實的結。頭也沒抬，淡淡回應容今瑤：“五縷，長壽線。”

一開始這五繩索并不是為容今瑤編的，而是為了自己。

有記載說：取白、藍、黑、紅、黃五線合為一繩，系于臂上。待初雨之日，剪而棄之。或投諸河流，任其流去，則一年之中，會有好運相隨。

災殃隨水而逝，百病亦隨流而散，乃至自己的不幸，皆隨此繩而去，不復留。

“長壽……那就是說母妃帶著它，會長命百歲嘍？”年的眨著眼睛，雙手不自覺織在一起，手指松松合合，重復了很多次，“那我要嬤嬤教昭昭編，送給母妃一條……希母妃長命百歲！”

本來還想說送給父皇一條，只是怕母妃聽到后緒又會低落，索就不提了。

容今瑤默默地想：送給母妃一條、父皇一條，希你們都能長命百歲。

葉歡意手一頓，抬眼看著雙鸞銅鏡中的自己。銅鏡反出和而略微泛黃的，將葉歡意的臉襯得朦朧。銅鏡里除了倒映出的面容，還映著一個小小的人兒。

的頭發被編了兩條的辮子，垂落在肩頭，十分乖巧。睫長長的，眼睛大大的，亮得攝人。臉頰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張時會不自覺輕咬下，更添楚楚之致。

在此刻，聽著容今瑤滿心歡喜的祝福，不心生了一憐意。

對于眼前這個被迫生出的孩子，一向是冷言冷語相待。可未嘗有怨言，總是笑著向自己，甜膩膩的、小心翼翼的喊母妃。

“來。”

葉歡意心道：罷了，也只是一個孩子。人招呼容今瑤靠近些，比對著的手腕，準備把五彩繩線的長度剪短些。

“母妃，不用剪，長一些好，這樣我就可以一直戴著！”

許是小姑娘俏的聲音太過悅耳，葉歡意看了容今瑤一眼，竟然微微彎，無聲無息的笑了一下。

是以，容今瑤特別喜那一年的端節。

只不過——

第二次讓容今瑤印象頗深的端節，地點變了凌云堂。這次不是喜，反而是討厭。

這一日，老師們會在學堂里安排“柳比賽”。把鴿子放在葫蘆里，然后將葫蘆高懸于柳上，彎弓中葫蘆，鴿子飛出，以飛鴿的高下來判定勝負。

到容今瑤柳時，葫蘆里裝得不再是鴿子，而是冰冷的井水。葫蘆被中，冷水陡然淋了下來，澆了容今瑤滿。

以江天凌為首的紈绔子弟和平日看不順眼的世家小姐哄然大笑：“容六！知道這是什麼水嗎？這是‘午時水’，給你辟邪除障用的！哈哈哈哈哈，你怎麼也不說聲謝謝啊？”

午時水，乃取午時氣最盛，水溫溫暖，水質清澈。

這冰涼的深井水，分明是江天凌惡意替換！而今卻尋了一個習俗的由頭，想將這玩鬧淺淺揭過。

“你平時不是能和楚子瞻拌的嗎？怎麼現在一句話都不說了？喂，你怎麼不哭啊！”江天凌手推了推容今瑤，不懷好意地看著。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容今瑤也曾這麼嘗試過。只是慢慢的，發現哭并不會換來憐恤，反而會招致他人的嘲笑。

于是，容今瑤鮮哭了，至多眼眶微紅而已。僅有夢中難自，淚枕席，是為數不多流真的時刻。

容今瑤不想出任何委屈的緒，極力忍耐，咬牙讓自己不吭一聲。只一會兒，在眾目睽睽之下，又揚起了一個笑。

“謝謝。”言罷，轉離開。

冷水緩緩滲進細膩的綢緞之中，原本輕盈的裾變得沉甸甸的。容今瑤離去的背影宛若一朵海棠花，帶有幾分凄清之，卻又傲然綻放在枝頭。

漸行漸遠，抬手，將幾縷的發捋至耳后。回頭，那邊還在熱熱鬧鬧的柳，只有孟芙與謝之攸的目向投來。

那是關切的眼神麼？許是同罷。容今瑤想。

柳之后，凌云堂的學子們聚在院子里折葉祈福，一直沒面的楚懿這才出現。

他收起慵懶、漫不經心的姿態，一直沉默無聲站在隊伍末尾。容今瑤不經意看到，心生疑：每至端，楚懿都會斂起笑意。他雖然不喜參與這些無聊的嬉戲，可是卻會在祈福的時候出現。這是為什麼？

后來從容聿珩口中得知：楚懿母親的忌辰，距端僅半月之遙。

楚懿是特地來為母親祈福的。

祈福既終，人群漸散。容今瑤沒有跟著眾人走，反而尾隨在江天凌后。江天凌一人獨行，邊了狗子跟著，只徑直往后花園去，意態匆匆，不知道要干什麼。

凌云堂后花園有個假山魚池，江天凌毫無疑問是來私會的。

容今瑤在他哼著小曲兒等待的時候，猝然卯足了勁兒去推江天凌，復又朝著補了一腳。

撲通一聲落水，水花四濺，江天凌狼狽不堪地栽倒在魚池里，下意識大：“啊！是誰？！”他不會鳧水，咕咚咕咚的飲了好幾口池水。

趁著江天凌還在水里撲騰，容今瑤趕轉溜走，只是不想，撞進了年若有所思的目中。

真是孽緣……容今瑤想。

怎麼每次以牙還牙時，楚懿都會出現？

對于端，楚懿興致索然，所以早早一人離開祈福隊伍在假山小憩，自然目睹了全過程。

他似乎覺得很有趣：“公主好手力。”

容今瑤心里一沉。

楚懿每靠近一步，江天凌的謾罵便清晰一點，甚至有孩呼喊“江爺”的聲音遙至。

江天凌掙扎著從水中爬起。在江天凌懷疑自己、私會之出現在假山之際，容今瑤眸一，故作失足，一下子摔倒在地面上，往的方向挪了挪。

楚懿挑了挑眉，戲言道：“你這是做什麼？”

年在池邊屹立不，倒像是那個“罪魁禍首”。容今瑤長睫輕輕著，雙抿，蹙起的眉頭像是被細雨輕過的花瓣。

“謝謝世子。”容今瑤角勾起微妙的弧度，恩般的說著，聲量不大，在場之人剛好聽得清楚。

江天凌起來后，用手了一把臉。視線重新變得清晰，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楚懿。心中怒火涌上心頭，帶著不可遏制的沖，他也沒想就沖上去，揚拳要給楚懿一擊。

不料卻被楚懿輕輕擋下。

他的手看似輕松，實則蘊含著不容小覷的力量，讓江天凌的拳頭彈不得。

與江天凌私會的孩匆匆趕來時，只看見一個落湯、一個白月，以及像是了欺負的容今瑤。

“原來是英雄救……”的目一直落在楚懿上，崇慕之溢于言表。

見狀，江天凌怒火攻心道：“楚子瞻！我跟你沒完！”

江天凌是個麻煩，沾惹上了甩也甩不掉。楚懿淡淡看了容今瑤一眼，的表很是無辜，無辜得讓人莫名心燥。

楚懿眼神中的有趣變不耐煩，他冷笑一聲，對容今瑤說：“你欠我一個人。”

之后，楚懿認下了江天凌這個麻煩。“死對頭”的說法日益喧傳，而他自己，則了容今瑤在凌云堂的麻煩。

……

深沉夜著高懸天際的明月，灑下和清冷的銀輝。宮闕屋脊上，兩道背影在月下延綿。

宮殿燈火通明，懸掛在檐角、廊下的宮燈，形態各異。焰溢于天宇，時而如翠綠的海浪，時而如藍紫的極，在無垠的夜空中肆意揮灑。

風景很。

容今瑤看向側人。

月落在他的眉睫上，就像是印下一枚吻痕。的目順著高的鼻梁下……到

他的下頜線、過他的角。

容今瑤微微一滯，忽然不自然的抿了抿。

前些天還在怪氣嘲諷“很一般”的人，今日不僅出面為撐腰，還帶飛檐走壁到屋脊上看月亮，是為了什麼？

難不是臨近大婚之日，楚懿突然轉，準備把自己當妻子了？如果真是這樣……反倒有些難辦。

在容今瑤抬頭的時候，楚懿也正好垂眸看向。

見一直沉默，目還不斷在自己臉上巡梭。楚懿沉半晌，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我以為你早就不在乎了。”

他默默移開視線，補充道：“我以為你的心早就被磨平了，得像塊石頭。不論別人怎麼看待和議論你、你的親人，你都不會在乎。”

楚懿見過容今瑤的很多面。

面對長輩時乖巧伶俐、不爭不搶，以至于很多人都對這個不寵的小公主產生憐惜之；面對同學時是“笑面虎”，表面上可欺，實際上十分敏，警戒心很強，常常會在人群背后擰出獠牙；面對自己時，則是只披著羊皮的狼，非常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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