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險沖

掛著囍字與紅綢花的牆面端正安寧，自有一番花好月圓的滿味道。

紅燭燭火跳躍一瞬，又恢複平穩，仿佛那靜只是人眼花的錯覺。

合攏的床帳，秦知宜仰面睜開眼，目是謝晏那張沉靜無瀾的清雋面容。

他輕抿著，面無表，唯有眸中收的神能教人看出一點不同。

不過，即便如此，此時的他和方才靜坐床前的時候，讓人覺也不大一樣了。

秦知宜又閉上眼：“要行周公之禮了嗎？”

做好了打算，可心底裏對這種事仍是茫然的，紙上得來終覺淺。

謝晏要主，就配合他。

可就在問出這句話後，謝晏繃的反而倏地松懈下來。

他躺了回去，背對秦知宜。

“睡吧。”

輕輕的兩個字嗓音微啞，隨後是一室落針可聞的安靜。

對房夜，秦知宜無可無不可。

謝晏變了主意，什麽也沒琢磨，頭一歪，很快沒了知覺，意識陷沉夢之中。

謝晏的轉變是沖，放棄是理智。

他聽著背後逐漸勻長的呼吸聲，一不等待本能的沖冷卻。

對于迎娶的這位新婚妻子，謝晏暫時并未生出特別的。

去除這層關系，二人不過是尋常相識的人。

印象淺止于知道份。

從未對誰萌生過愫的他，并不懂得什麽“喜歡”。

娶妻生子，是必將經歷的過程。在謝晏心中，這四個字并未延出富的憧憬。

更沒有的人。

若非要問，他只希自己迎娶的子，聰慧、賢良。

能擔得起主母的份，安穩宅，教育子。

如同他生母程氏。

今日，秦氏嫁進來第一天，在新婚夜的所作所為來看，不像是這樣的人。

似乎還是一個養在深閨，不諳世事的。

一派天真不提，憨簡單，心中空空，不藏事。

這并非謝晏所願。

二人沒有萌生，甚至有不滿，以他的，并不想盲目地行夫妻之實。

他待秦知宜平淡，他以為，這個夜晚會相安無事地度過。

往後的日子，也將相敬如賓。

誰知，秦知宜非但不介意，還主來抱他。

子的馨香自散落的發散發，染上他的襟。

彼此，上涼涼的，又，和謝晏截然不同，因此顯得格外明顯。

這是他年後第一次與子這樣的親近。

謝晏心中平靜，甚至有幾分想要推拒的不適。

可是他卻完全控制不了本能的反應。

那沖推促他翻而起，紊的呼吸似乎都是灼熱的。

可看到秦知宜的面容，聽到的聲音，謝晏又陡然冷靜了下來。

并非他假正經。

只是他不想此事進行得這樣倉促，尤其是在他與秦知宜還生疏的時候。

謝晏自教克己複禮，收斂私，早已習慣自我抑。

所以哪怕火焚，在意識到自己對秦知宜沒有時，也還是懸崖勒馬。

不該如此。

至不能為驅使，做違心的事。

耳邊的呼吸聲漸漸平穩，綿長。

與強行抑的謝晏有著截然不同的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有沒有一個時辰，謝晏的心境才堪堪平穩，意識懸浮，即將睡。

可子一沉，邊子又朝他了過來。

謝晏知道，秦知宜已經睡著了，只是因為寒涼，不由自主近溫暖的熱源。

可他許久才平息下來的波瀾，因為的靠近，像是起了一場風，風枝搖，平靜不能。

或許是第一次與子共枕而眠，極不適應，又頻頻氣上湧。

謝晏這一夜幾乎沒能深眠。

待天熹微，即使沒睡也不必再睡了。

謝晏起，梳洗更，在中室等待秦知宜。

謝家晨昏定省，早巳時初，晚戌時初。

今日，新婦還要向公婆敬茶，與家族中其餘親屬見面，場合正式，更該準備妥帖。

然而，謝晏穿戴完畢，又在炕榻上坐了一刻鐘，室仍一靜也無。

謝晏起床時雖沒有發出多明顯的響，可也沒刻意收著，他以為，他起床的靜足夠喚醒秦知宜。

眼見時間不多了，謝晏看向室，眉心低。

秦知宜的娘小柳氏有慧心，見此況，繞過屏風進了室，和婢一起催促們姑娘起床。

秦知宜睡得正香，人整個埋在的紅喜被中，蜷著，還抱著謝晏的枕頭。

烏發如雲鋪開，發出亮的深褐澤。

小柳氏面難，一看就知道，秦知宜這副模樣就是還沒睡夠。

從前在家中，秦家規矩寬松，晨昏定省沒個定時，秦知宜只用在午膳時出現即可。

嗜睡，日日睡得早、醒得晚。

也因為這習慣，將養得如暖玉一般剔白皙，紅齒白。

們都沒想到，謝家規矩嚴謹，往往巳時還未到，小輩就到了長輩房中。

端茶、考學問、說話。

就這個時間，有時謝晏父子兩個下了朝回府，也不會離得太遠。

同樣的時間，秦知宜大多都還在被窩裏。

更別說眼下寒冬臘月，人畏寒又憊懶，更難起床。

小柳氏和婢晚桃弓著子站在床前，低聲音勸著哄著。

“夫人，該起了，今日還要敬茶呢。”

“昨夜睡得晚，若還想睡，等見過人之後回來再睡，可好？”

其實今日敬茶的事，該是什麽時間，什麽時候起，兩夫妻昨日就該說好。

可是謝晏與秦知宜生疏不親近，彼此之間說的話不超過三句，他也未曾想到秦知宜的生活習慣與他相差甚大，因此沒特地囑咐。

謝晏平時起床時，天都還黑沉一片，今日天亮才起，已經算晚。

以他的認知，想不到有人能在床上睡超過五個時辰。

而秦知宜恰好就是這樣的人。

侯夫人撥來伺候夫人的嬤嬤倒是知道該催催，可新婦才過門，世子又未開口，這時不宜越界，免得惹人不喜。

秦知宜便這樣一無所知地睡至天大亮。

晚桃又哄了幾句，總算是把秦知宜從夢中喚醒了。

“要起？”

秦知宜閉著眼不肯睜開，模糊嘟囔著。

小柳氏接過婢烘熱的裳送上：“是啊，夫人快起吧，世子都起來半個時辰了，正等你呢。待會兒要去給侯爺和侯夫人敬茶，可不能耽擱了。”

“好吧。”秦知宜睡眼惺忪地坐起來，“他什麽時候起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這句話吐詞清晰，坐在外面的謝晏勉強聽了個大概，心生無奈。

指間的扳指徐徐轉。

又等了約一盞茶的時間，秦知宜穿戴完畢，新婚夫妻總算在巳時一刻，前往主院瓊華堂，見侯爺夫婦。

一路上，秦知宜神游天外，謝晏也緘口不言。

兩位主子一前一後地走，一群仆從跟在後面，也無人說話，就連邁步也輕。

秦知宜頭腦放空，沒那麽心思多想。

可對旁人而言就不一樣了。

邊的人，時不時悄悄用餘去看謝晏的臉。

因為他不說話，面無表的面龐似乎能讀出冷若冰霜之意。

小柳氏們都不由得忐忑起來，以為世子爺對們姑娘晚起的事不滿。

謝家的下人則想得更複雜了。

世子不說話，夫人也不說話，昨夜更是一次水也沒有。

這對新人郎才貌，如此登對，結為夫婦卻并無任何男之間的意。

這不合的程度，令人始料不及，因此不由揣測，兩人之間是不是本就有嫌隙，各自生厭。

若沒有，不至于如此冷淡。

直到走到瓊華堂外沿廊下，謝晏才開口。

“待會兒敬茶、人，跟著我的指引就好。”

一句話說得語氣平平，不不，教人看不懂心思。

連枝大葉的晚桃，一顆心都了。

秦知宜深吸口氣，打起神端正儀態。

“好，我知道的。”

目視前方，似乎對謝晏的態度并不在意。

已有下人進去通報了，秦知宜跟著謝晏，二人齊齊走向瓊華堂的主院正廳。

不止侯爺夫婦在，侯府的一應男老親眷都在。

已故的老侯爺有三子兩，謝晏的二叔和三叔都還住在府中，堂親的兄弟姐妹很有幾人。

謝晏也有一位胞弟和胞妹，另庶弟兩人。

正廳極大，但親眷這麽多人都在，就顯得滿堂熱鬧，沒有一空著。

一大家子，只有秦知宜這一對親婚夫婦是最晚到的。

衆人目齊齊看向二人，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有人能做到鎮定自若。

秦知宜雖達不到大姐姐那樣的儀態大方，但心寬如湖，極琢磨他人流的惡意，因此也不怕這樣的場景。

微微笑著，與每一雙來看的眼睛對視。

反而是謝晏，此前從未有過讓一家人等他一人的事。

今日這頭一遭，令他心中有愧，自責昨夜沒有與秦知宜約定好今日的行程。

他是個心思深的人，平時心神態起伏也不大，可是眼神騙不了人。

侯府上上下下這麽多雙眼睛盯著，看到他神不對，想得可就深了。

方才，棲遲居來人通報，世子和夫人會晚些到，衆人都以為是新婚夫妻意濃，晚起了些。

倒沒人覺得壞了規矩，只覺得正常，二夫人還打趣了句。

可眼下一看，這不對啊。

謝晏這神態，顯然不是乍得娘的郎君該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