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沈桑寧又睡了半個時辰，方才轉醒。

醒來，意識還沒清醒，先了雲岫的名字，跟著，才想起來自己在王上的寢殿中，被喚來的大約只有宮人，或者喜婆。

但出乎意料的是，雲岫真的進來了，跟在後面的還有柳絮。

兩人都小心翼翼地查看著沈桑寧的臉，見自家公主面上沒有任何疲憊或者能被稱之為委屈的緒，反倒像是睡了個好覺一樣慵懶，都到很奇怪。

“公主，您有無不適，是否需要奴婢給您塗藥膏？”雲岫小心翼翼地問。

“藥膏？何種藥膏？”沈桑寧原本沒聽懂，但在雲岫吞吞吐吐的解釋，和柳絮紅了的臉頰中，立刻懂了。

“不必。”的臉也有些燙，看了一眼殿門，“門外還有誰？”

“無人。”柳絮道，“王上讓他們先離開，只留我與雲岫兩人等公主醒。”

“嗯。”沈桑寧暗暗想，蘇勒做事果然周全，便低聲音道：“我昨夜，與王上沒有......。”

“怎會？！”雲岫和柳絮詫異不已，聲音都不自覺地拔高了。

沈桑寧趕忙讓們聲音低些，然後開始解釋。

“原是如此......”柳絮拍著自己的脯，“若真有這段往事在，王上與公主您，當真是有緣分。”

“還好，王上看起來是個知恩圖報的。”雲岫也道，“既有他的承諾在，奴婢們就放心了。”

沈桑寧笑了笑：“一句承諾而已，我還沒有當真，怎的你們就先當真了？你們看玉京男子，親前山盟海誓，親後背棄諾言的，難不還是數？”

“況且對他有恩的是我的母妃，又不是我自己。”沈桑寧又道，“而且，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雲岫和柳絮一聽又沉默了，們知道，公主說的有道理，但只是心還想找一些借口，不想自家公主也被背棄。

畢竟，公主現在已經獨自嫁到了西涼，若是西涼王不再照拂，那公主就是真正的無依無靠了。

“我來的時候本就是無依無靠的。”沈桑寧道，眼中的平和較往日更甚，“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柳絮，幫我去找紙筆，雲岫去拿點吃食來吧。”

“公主可是要給玉京寫信？”柳絮問。

“對，我要寫信給兄長。”沈桑寧道，“兄長知道昨日是我親之日，他在玉京肯定很擔心。”

沈桑寧回了自己的殿，簡單用過吃食後，便開始提筆寫信。

柳絮和雲岫在一旁看著，們自然知道，沈桑寧口中的兄長，當然不是當初的太子璟、如今已經登上皇位的大哥。

而是沈桑寧的親兄長，沈濯。

與此同時，玉京。

沈濯一黑袍，負手站在回廊，看著廊下稠的細雨，對手下道：“昨日是阿寧親的日子。”

“是。”

沈濯在朝廷中任職于兵部，年紀輕輕已經做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距離兵部的權利之巔僅有一步之遙。

但離整個大孟的權力之巔，路途迢迢。

但也就是離權力的距離，讓他無法保全自己的親妹妹，走上遠嫁和親的道路。

沈濯心中自然恨極。

只是表面上，他依然做出雲淡風輕的樣子，才不至于讓沈璟産生過多的懷疑和忌憚。

沈濯看著廊下的雨，低低嘆了一聲：“阿寧最喜歡這種細雨天氣。只是在西涼，這樣的天氣怕是不多見吧。”

他還記得二人小時候，一個細雨蒙蒙的初春天，某次沈桑寧神兮兮地拉著他出門，然後，把皇宮中某片前天晚上還看不到一綠意，偏偏在細雨浸潤下，一夜之間變得青翠的草地指給他看。

還記得沈濯當時教背詩“草遙看近卻無”，還不滿六歲的沈桑寧聲音糯地學了，然後拉著他走進那片草地，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湊近了反而看不見了。

西涼不會有這樣細雨蒙蒙的天氣，也不會有連綿的草地。

在外駐紮的將士們，提起西涼，只道黃沙漫漫，只有零星幾塊綠洲，西涼人便活在這些綠洲中，逐水草而居。

“侍郎大人。”只見一府中仆人恭敬走來。

“何事？”沈濯蹙了蹙眉。

“聖上召您午後前去文淵閣商談要事，還有戶部的幾位大人。”那仆人道。

“知道了，你退下吧。”沈濯道。

沈濯的手挲了一番袖口。

他清楚得很，此次大孟在與西涼的戰役中落敗，并不是獻出一個公主和親就結束了，後續該如何屯兵作戰，國庫又該如何支持，都是沈璟現在最關心的事。

公主和親，對他來說，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

沈濯的手攥，手指微微發白，只得讓自己屏息聽了一會兒雨聲，才稍稍平靜下來。

西涼，自雕花木窗的隙中斜斜映照進來，在沈桑寧面前桌案上的紙上留下一格格斑，也照亮了寫的工整的小楷字。

沈桑寧的字是楚妃手把手教給的，覺得很好看，但是當時父皇覺得這手字有些太過綿，并不十分欣賞。

一邊思索著該如何筆措辭，才能讓哥哥在玉京些擔心，以至于蘇勒進來的時候，都渾然不覺。

直到低沉男聲在旁邊響起：“公主在寫什麽？”

蘇勒和臣子將士們議完要事，原本回了寢殿，後來聽婢子們說王妃已經回去了，他便也過來了。

“信。”沈桑寧看那紙上，分明就是信的形制，便也直接承認了，隨後又小心地問，“我可以寄信吧？寄給我哥哥。”

“沈濯？”蘇勒問。

“對的！”沈桑寧忽然浮起一期待，忙問，“王上，您與我哥哥的年齡相仿，之前會不會見過？”

蘇勒不假思索地搖頭：“沒有。”

“哦。”沈桑寧一聽，有些失。

蘇勒看了一會兒。

“你與你哥哥關系很好？”他問。

“當然了，我們是親兄妹啊。”沈桑寧將手中的筆放下，又看著蘇勒，“你......怎麽又過來了？”

這話說得，像是很不願他過來似的。

其實沈桑寧是真的不太願，兩人本來就沒什麽誼，他老在旁邊，沈桑寧說話做事都得拘著慌。

的表很好懂，蘇勒只看一眼，心中就明了，道：“明日我會去河西。”

沈桑寧一怔，他們所的位置在河西以西，如果說他要去河西，那便是向玉京的方向。

“是玉京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沈桑寧有些不安。

“不是。”蘇勒輕易從的神中讀出了擔憂，“放心。”

“好吧。”沈桑寧抿了抿，又問，“那，你要去幾日？”

“前去路程約莫五六日，在河西停留三四日左右。”蘇勒回道，“很快。”

看的筆還擱在桌案上，筆尖的墨跡已經全幹了，蘇勒起了：“我走了，晚上再過來。”

沈桑寧原本想重新去握筆的手也頓住了。

蘇勒輕笑了一聲，耐心和解釋：“大婚第二晚便不睡在一起，你會被議論。”

沈桑寧問：“每天到我這裏來，會不會被議論令智昏？”

蘇勒挑了挑眉，語氣很緩。

“他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