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別總想著讓別人給你出氣了，貴人們日理萬機，并不會真的在意我們這種小事。”柳箏給臉上的汗，遞上涼茶，“上樓睡會兒吧，東西我來收拾。”

王初翠搖頭，喝了幾大口茶抹抹道：“我得守著你，不能什麽人都來欺負咱們。都賣完了？”

“留了點，一會兒我放井裏冰著。”

王初翠點頭，嘆道：“其實我也不是說就為了圖貴人們給咱們出氣才盼著他們來，我是真想好好謝謝人家。咱們平民百姓小門小戶的，沒啥好東西，但做飯做菜還可以，貴人們山珍海味吃得多了，偶爾嘗嘗說不準會喜歡。”

柳箏按著的肩膀，推著的背催補眠去：“我都明白，姥姥。咱們有那個心，不怕人家不知道。一會兒我洗好碗筷就關門了，別擔心。”

王初翠連嘆幾聲氣才進屋去了。柳箏下樓收拾桌椅板凳，清洗碗筷，把那兩個面碗也給隔壁送了去。蔡嫂安了幾句，想留坐坐，柳箏借口裳還沒洗便回來了。走到一半，忽然停了腳步。

不遠正踏來一匹高頭大馬，馬背上的年迎著朝而來，撞見的視線，對笑了笑。柳箏有一瞬間的晃神，反應過來後朝他福了福。

年扶著馬首躍下馬背，想扶起，卻在即將到手臂時克制地收回了作，躬還了一禮。宋硯轉頭看向柳家閉的門，笑容有些勉強：“抱歉，我來晚了。”

“沒有晚不晚這一說，爺客氣了，請進。”柳箏開了門，側邀他和馮策進去。湊熱鬧的行人都在街對面，長脖子往裏看。

王初翠聽見靜不一般，在上面一邊穿鞋一邊急著揚聲問：“是貴客來了？箏箏啊，快倒茶！”

柳箏聽了笑道：“姥姥今天一直盼著爺們能來。”

宋硯眼中閃著欣喜的，他抿了抿有些蒼白的，耳廓仍然泛著：“你也盼著我來嗎？”

馮策在後面輕咳了一下。

柳箏把茶遞到宋硯面前，作一頓，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但還是盡量語氣自然地道：“當然盼著，您和馮軍爺都是我們的貴客。”

宋硯角的笑意淡了些，但眼裏的分毫不減。他目和地著：“柳姑娘的豆腐腦都賣完了嗎？我還沒有吃早食，很。”

“有有有，給二位留著呢！箏箏啊，快去把早上蒸的米糕和餅油果端來，水豆腐都擱井裏了是吧？我去撈上來！”王初翠匆匆下樓往後院跑。

柳箏趕扶穩，讓往廚房去：“您別自己跌井裏去，我去吧。”

捋起袖子理理頭發往井邊走去，宋硯起，始終保持著半丈左右的距離跟著：“我自己來就好，柳姑娘。”

“不不，怎好讓客人手？宋爺快別客氣。”柳箏說著便扶著井轆轱搖起來，作麻利嫻，很快撈上來一只陶罐子。拾布幹罐上的水，纖白的手指手腕也沾上了幾滴，漉漉的。宋硯看了兩眼便不敢多看了。

幾人回到堂屋，王初翠已將桌子擺滿了。柳箏掀開陶罐，盛了兩碗出來，問他們：“爺們吃鹹的甜的還是辣口的？”

“甜的，我家爺吃甜的！”馮策在旁邊搶答，強調道，“柳娘子可要記住了啊。”

柳箏笑問：“那您吃什麽味道的？”

“都行都行！”

宋硯突然覺得馮策這人太聒噪了，比外面的蟬鳴還要討人嫌。

柳箏往兩碗豆腐腦裏放了兩勺果幹、碎棗碎花生和瓜子仁，各挖了一大勺自家釀的木墀花，最後分別擱上勺子放到他們面前來。宋硯嘗了一口，清甜微涼，豆香充溢口腔，順著舌尖一路往下，熨帖了他的肺腑。上的疼痛似乎都因這點甜而顯得微不足道了。

馮策三兩口就吃完了，碗來還想要，柳箏默默收回了看向宋硯的目。一邊給馮策盛，一邊在心裏想，原來在世家中長大的公子爺吃起飯來是這樣的，碗和勺不會磕出聲音，齒咀間絕不會出半分醜態，瞧著有點賞心悅目。

柳箏把桌上的點心推給他們，稍微一留意，發現宋硯果然只揀甜的吃。王初翠本有點張，怕他們吃慣了致點心，會吃不下做的這些，沒想到宋硯連吃了好幾塊。看來是真了。

吃完後，宋硯拿方帕按了按角，彎眸道：“很好吃。柳姑娘……”他短暫地猶豫了一下，“我從此可不可以也你箏箏？”

柳箏微怔：“爺……”

“不必這樣稱呼我。我表字知墨，小名阿墨。”宋硯也看了看王初翠，“你們覺得哪個順口，便我哪個吧。”

“可這樣到底失了尊敬……”

宋硯搖頭：“我沒什麽好尊敬的，只想與你們親近一些。”

王初翠有些激地笑了，但高興之餘不免忐忑，便將目投向了柳箏。柳箏的指尖正無意識地摳弄著帶，察覺到姥姥的視線，又多看了宋硯兩眼。年玉白的臉上著微紅，正等著的回答。

說他害吧，他能如此直白地表示自己想和們親近；說他不害吧，言行舉止又總小心著，沒半點逾越，而且臉紅耳朵也紅，從進門起就沒褪過。柳箏覺得他這人很有意思，似乎單純到了極容易騙的地步。

“讓我您的表字或小名，實在有些難出口。我的名字倒無所謂，您怎樣都可以。不過，”柳箏擡眸，索把話攤開了問，“爺為何想與我們親近？昨日您來我們這當真只是為了討水喝嗎？”

柳箏心裏是有答案的，不像其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會讀不懂男人流著涎的眼神，會沉迷于男人帶有目的的善意和好聽卻無用的話，非常明白自己長了一張在閑人口中難以清白的臉。就是想知道宋硯到底要幹什麽，難道真單純到了會因為對一見鐘就想方設法來求得喜歡的地步嗎？難道他不知道以他這樣的份，這麽做本毫無意義？

宋硯讀懂了眼神中的探究，也索承認：“討水喝，確實只是借口而已。我是想認識你。”

“為什麽呢？”

“因為……我一見到你，心跳就很快，見不到你，又總想起你。我……”宋硯剖心似的說著，呼吸了，眼睛不敢看，“我心悅你。”

站在後面的馮策和王初翠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轉回了頭，震驚地看著宋硯。

柳箏也有點聽愣了，這麽直接？

宋硯眨著眼睫，久聽不到回應，才向：“你討厭我喜歡你嗎？”

柳箏已經把帶拗雜的一團了。從不是會在男人面前怯或沒章法的人，但此刻確實有點手足無措。他什麽都實話實話，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王初翠看出了柳箏的無助，趕上前打斷，問服洗了沒。

柳箏立即放下手頭的東西轉往院子走：“還沒，我這就洗。”

宋硯的目追隨著的影，卻被王初翠擋住了視線。王初翠不知什麽時候拿來一個食盒，把桌上的東西一件一件往裏拾：“想必爺們還有不公事要辦吧？瞧瞧我這老婆子，一激就拉你們說了這麽久的話，別耽擱了才是。爺們既然吃這些，我就多裝點，這剩下的豆腐腦馮軍爺也給提上吧，記得快點吃完，這天氣，放不了太久。爺們明日再來啊！”

宋硯手裏被塞滿了東西，他從王初翠越來越快的語速中聽出來，這是在趕他走。他茫然地轉出門，站在門口委屈地往院子裏看了一眼。真的討厭他喜歡這件事嗎？

太曬在背上火辣辣的，他的心卻淋淋的。

馮策不住地著汗，一點一點挪到他邊，小聲道：“爺，您也太不講究章法了……別說人家姑娘被嚇到了，我都被嚇到了。這才見第二面呢……不能啥都說啊。”

上雖然這麽說，馮策還是擔憂地扶住了他的手臂，看了看他的後背：“爺，咱們回去吧，太醫說您得臥床休息至半個月，不能出門走。那傷口深得都能見著白骨了……”

就這樣還非要騎馬過來，生怕太遲了讓人家久等。

宋硯還在糾結著自己方才和柳箏說的話。原來他的實話這樣嚇人？他并不是有意的，他只是覺得不該對喜歡的人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