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許微喬只看見旁邊有個黑影屈膝朝地上一坐。

也坐下，手機被扔回懷里。

“怎麼不開燈？”許微喬試探開口。

“黑著好。”

許微喬沒再說話，下擱到膝頭，靜靜坐著。

今天事發生的突然，從低糖到醫院再到請陸遠秋來家里吃飯。

這一天許微喬都覺特別的不真實。

從陸遠秋來，到他走，一切都是那麼的，

不真實。

無意識的扣著地上的草，小區的草坪應該才修剪過，草的發茬短而，有飄忽的青草氣息。

隔了半晌，旁邊的黑影子開口。

沒頭沒腦，

“之前嫌你一不告訴我。”陸遠秋頓了頓語氣。

許微喬沒接話茬，靜靜聽，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陸遠秋會來這個地方。

因為黑夜，可以剝落外面的殼，出些真實的緒。

“我他媽忘了，我也差不多。”

陸遠秋的故事復雜又簡單。

前半部分許微喬也知道，林薇跟許柏懷念青春的時候都聽說過。

他們父母那一代，一個大院里長大，連上學都是載了后座一塊的，而陸遠秋的母親景殷與陸疆年相識，也是這大院孩子里的一員。

在許微喬媽媽林薇的回憶里，陸疆叔叔很景殷。

到什麼程度呢？

在不曉得什麼是的時候，陸疆以捉弄為由，試探地朦朧且小心翼翼。

上學車騎得飛快，在景殷抱上腰的時候心飆出天際，在景殷的課桌肚放玩蛇，在孩子哭出淚的時候懊悔心疼到自己揍自己。

會半夜蹲點唱片店，搶到小虎隊的專輯，滿不在乎甚至頗為嫌棄的丟給滿眼冒星星的孩子，在被問及為什麼上叮滿包的時候，強詞奪理說跟發小夜釣護城河。

饒了景殷吃的零，又記下，豪氣的帶上一堆給。

許微喬甚至可以朦朧的看到畫面，正值青春的年紀，說不出口又藏不住的。

陸疆對景殷的就像做數學題，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又有跡可循。

再到后來景殷雙親意外離世，在那些個風雨飄搖的日夜里，連林家姐妹都喊不開的景家大門，陸疆直接翻進去帶出那個緒繃到極點孤苦無依的小姑娘。

從此一直照顧到戶口簿上，直到景殷難產去世，生死不離。

這是許微喬知道的部分，可陸遠秋說的后半截卻變了味。

景殷走后的第七年陸家舉家東遷，再往后他爸邊多了個肖似他媽媽的書。

有多像？

陸遠秋只從相片上見過他媽，但就是這一面，陸遠秋懷疑自己見了鬼。

那天陸遠秋放學去公司找他爸，隔了那一個茶水間的相遇，他一瞬間涼到指尖。

那個人端著一杯咖啡從他面前走過，進了他爸的辦公室。

娉娉婷婷的背影，眼角下的淚痣都是那樣的相似。

再后來陸遠秋托孫振爸爸查了那個書，

書的履歷打印出來，一個穿著博士服，在紙上朝他笑的姑娘跟現在這個人依稀相似。

“阿遠，這的整過啊。”孫振看了這的前后幾年照片。

陸遠秋沒說話，跑去整形醫院做鑒定，當天晚上堵在那個書的下班路上把把鑒定記錄摔在臉上。

“整我媽，你他媽不配。”

那時候十九歲的陸遠秋和那個踩著高跟鞋的人一般高，年廓稍顯單薄，嗓音也比現在要啞。

紙落下來，那個人沒說話，后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

“爸！你昏頭了！”

那天晚上外面電閃雷鳴，雨水兇猛的砸在落地窗上，雷電轟鳴霎時屋亮如白晝，陸遠秋在客廳砸了一地東西，陸疆也失控了脾氣踹翻茶幾，陸老爺子那陣子不好住在療養院，家里就他們父子倆在發瘋。

“那個的是故意的啊！”

陸遠秋紅著眼眶朝陸疆吼，憤怒炙紅了眼，整容他母親的樣子不就是為了接近他爸麼，怎麼自己的父親就看不出來了。

陸疆沒說話，轉踹翻了昂貴的茶幾，上面擺置的紫砂壺跌破了壺，茶骨碌滾了一地。

一時間家里靜下來，只剩下陸遠秋跟陸疆兩個在著氣。

“讓我留點念想。”陸疆隔了半響開口，語氣里抑著滾燙的緒，他盯住陸遠秋的眼睛——那個最像景殷的地方。

“阿殷生完你之后就走了，什麼都沒給我留下來，我不怪你不怨你一直養到現在，大家憑本事吃飯，我書長得像阿殷又能怎樣。”

“陸遠秋，你要知道，你才是罪魁禍首。”

一句話劈在心上，陸遠秋大腦一片空白，雷電炸在耳邊都沒這句話來的迫人心。

陸遠秋有那麼一瞬間站不住，他覺面前的父親是那麼的陌生。

“原來我他媽在你心里就是個禍害。”

陸遠秋費了半天的勁吐出這句話。

沒等陸疆反應，陸遠秋從家里奪門而出，跑了小半個城區，他迷茫停下來，雨水灌進鼻腔，他低頭咳的撕心裂肺，等到抬起頭，陸遠秋看著四面簾的暴雨，發現自己無可去。

“后來的房子是老爺子給我找的，那兒我再沒回去過。”

“甚至也沒再找過我。”

陸遠秋說道最后聲音暗啞，許微喬側臉只看見黑夜里那個模糊廓，鋒銳的側臉，抿著的線，背微微拱起，整個人裹了層冷冰冰的頹喪。

許微喬一瞬間就明白了陸遠秋失控的原因，抬手，輕輕拍在陸遠秋背上。

“我不是來了麼。”許微喬努力上揚著開心的語氣，“我陪著你。”小聲喃在陸遠秋耳邊，很輕，帶著點氣音，拂的陸遠秋一剎腔發。

陸遠秋沒說話，嚨哽了一下。

“給你一個擁抱吧，被人抱著心肯定會好一點的。”

許微喬側過去，有點費勁的擁住一不的陸遠秋，許微喬能覺，陸遠秋僵了一下，但并沒有推開。

一個擁抱，間隔了八年，形都不復稚弱小。

許微喬跪在地上抱著陸遠秋，隔著薄薄的料，抬頭看著天上半明半昧的星星，淺淺開口，“雖然一開始你煩的，脾氣沖，壞，但我覺能在安城再遇到你，真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發小都這麼依賴你了，你開心一點好不好。”

手腕那傳來一陣刺痛，許微喬沒再往下說，覺到陸遠秋死死的鉗住了的手，蠻不講理的力氣，卻又很拼命。

就像那種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的拼命。

陸遠秋嗓音嘶啞，吐出了那個還算清晰的“好”字

咽下了后半句，只說給了天上的景殷阿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