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壽皇帝在瓊花臺宴請南楚使團,兩國戰多年,一朝化盡干戈,席間氣氛甚是融洽,南楚副使徐長林親自舞劍助興,其妹魚驪公主琴而伴,曲舞皆雅絕,令皇帝大贊不已。
而寧王更是對南楚所供奉的清酒梨花白大加稱許,趁酒酣之際賦詩一首,以述南楚靈人杰。
宴席將散之時,皇帝口宣旨,冊封徐魚驪為驪妃,令其主臨華殿。
瑟瑟聽到這些時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就覺得吧,那些在權力頂峰的人都心狠的。
武安侯明知道大秦皇帝染沉疴,命不久矣,還把自己正值妙齡的兒嫁過來,且不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守寡,萬一將來大秦和南楚之間烽煙重燃,他的兒又該如何自?
母親說權力是個好東西,可在瑟瑟看來,真是如厲鬼般寡涼猙獰。
懷著這些想法睡,本以為會如昨夜一覺到天明,誰知,夢魘又來了。
這一次跟之前的不太一樣。
城樓巍峨,紅墻高駐,天空中浮云綿延,似是大雨將來,打眼去,只覺暗沉沉森森的。
一繡紅袆,鸞躍于衫,金線織就,雀翎為飾,珠絡散綴。
瑟瑟曾見裴皇后這樣穿過,是中宮華服。
沈昭著繡滿燮龍紋的玄走在前面,修長的手指一一過城堞,單手握劍,似是躊躇滿志地在跟瑟瑟說著什麼。
未幾,朝臣送來奏折,沈昭一時騰不開手,便隨手將佩劍扔給了瑟瑟,自己展開奏折來看。
瑟瑟站在他后,妝容明艷的臉上神寡淡,目輕邈,好像走了神,思緒跑到了九霄之外,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折子上稟奏的事大約不是什麼好事,沈昭低頭看了一會兒,揮退了朝臣,表寧肅地繼續往下看。
瑟瑟回過神時,才發覺高高聳立的城樓上又只有他們兩人,而站在沈昭后,手里握著他的佩劍。
年輕的天子正為國事所擾,毫無防備。
將手上劍柄,名劍有魂,出鞘的瞬間鏗鳴輕響,似是淺淺嗚咽了一聲。
前面邊看奏折邊踱步的天子驟然停住。
他依舊背對著瑟瑟,看不見是何表,但卻好似肩背都僵住了,在低微了一下后,一不地站在那里,攥著手里的奏折,纖薄的絹紙被攥出道道褶紋。
瑟瑟握劍的手很穩,目沉冷,盯著沈昭的背。
不!
夢境外的瑟瑟殘存一抹意識,用盡全力嘶聲大喊,夢境彷如細沙堆砌,隨著這一聲大喊,瞬間散為屑。
猛然驚醒,霍的坐起來。
帷幔高懸,天大亮,沈昭正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
婳在珠簾外道:“貴,殿下聽聞您病了,特地一早來探。”
瑟瑟恍惚地了一把額頭,果然冷汗淋漓,正為夢里場景而心悸,沈昭握住了的手,頗為關切道:“阿姐,你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什麼,就是夢見要砍了你。
第8章 辛
瑟瑟呆愣地看著沈昭,直到眼眸潤,水霧迷濛。
沈昭忙握住的手腕,將手搭在脈上,診了良久,困道:“無疾啊,可為什麼臉這麼蒼白……”
瑟瑟抹了一把臉,讓自己沉定下來,把手回,嫌棄道:“什麼無疾?我就是病了,太醫來看過都說我病了,你診不出來那是因為你醫不行,庸醫!”
沈昭翻了個白眼:“那群太醫還不是看著姑姑的臉說話行事,你只要將姑姑說服,準了你對外稱病,太醫還敢說個不字嗎?”
瑟瑟一時語噎,悶了片刻,終于要祭出撒手锏,含嗔帶怨地看向沈昭:“你大清早來就是跟我吵架的嗎?”
沈昭立馬頓住,抿著與瑟瑟對視,突然泄了口氣,握住的手,綿綿道:“不是,自那日不歡而散后,我就是擔心你……”他稍作斟酌,繼續說:“如果你實在不想婚,我可以說服父皇,把婚期往后推一下。”
瑟瑟眼睛一亮,喜上眉梢,意外至極。沈昭看在眼里,只覺悵然,臉暗了幾許,勉強堆出個笑臉對著瑟瑟。
“不是吧,這都依,太子哥哥你也太慣著了。”一道腔調怪異的話音飄進來,軒窗板被推上去,出溫玄寧那張秀致的小臉。
他站在窗外,沖著沈昭語重心長道:“你如果真的,就不能毫無原則地依著,也不能什麼事都自己扛,因為你不一定能保護一輩子啊,總有一天要自己去面對這人世間的險惡。”
沈昭眸深凝地看著瑟瑟,道:“我就是要保護瑟瑟一輩子,這人世間的丑陋猙獰我都會替你擋在外面,你只要在我的懷里繼續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這就足夠了。”
他的一番摯告白,卻讓瑟瑟怔住了。
夢里的那個自己,在最初的時候應當也是天真爛漫,明亮灑的。信任阿昭,依賴阿昭,認為上天偏自己,給了一生的榮華與順遂。應當最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背叛阿昭,甚至想要殺死他。
可偏偏,最后就走到了那一步。
瑟瑟看著沈昭那俊秀如畫的容,想起了夢中那個神寡淡,眉眼冷漠的自己,喟然默道:阿昭,看來你還是沒有護住我。
不管那夢是上天的預警還是前世的糾葛,現在站在起點,如果什麼都不做,只是去依賴別人,會不會重演夢里的悲劇,被翻起云涌的怒浪順著夢中的軌跡,推到那個令人惋惜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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