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靠在門邊,弱哀哀地著沈昭,道:“我本來就是個貪圖安逸的人,好日子過慣了,半點風浪波折都經不得。”
沈昭隨口說:“那你就消停些,別一天到晚想一出是一出。”他繞過箱子,走到瑟瑟前,凝著的臉,認真道:“你嫁給我,我不會讓你吃苦的。”
瑟瑟看了他一會兒,驀得,仰天嘆了口氣,道:“阿昭,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
隨從快步奔過來,沖沈昭揖禮,道:“殿下,寧王來了。”
沈昭瞧著瑟瑟那張蒼白的俏臉上神寧肅,朝隨從擺了擺手,凝睇著,輕輕道:“阿姐有話就說,我在聽。”
瑟瑟手抓著后門緣,直抓得手心膩了層薄薄的冷汗,終于鼓足勇氣,將要開口——
“阿昭,你八叔來了,我聽說瑟瑟出來走親戚,你接來了。娘跟爹和離多年了,聽說跟那邊早沒來往了,怎得這個時候又想起走親戚來了……”
穿楊拂柳,闊步而來,正是沈昭的八叔,瑟瑟的八舅舅,寧王沈甯。
他今年二十五歲,是當今皇帝最小的弟弟,出了名的富貴閑人,王府大門一關,從不涉朝堂,不沾俗務,不是酩酊垂釣,便是醉品雅音。
如此,反倒養出來一灑流暢的氣質,容溫雅清秀,舉手投足間頗有些江湖俠客的飄逸之。
他上前來攬住沈昭的肩膀,笑道:“瞧瞧,還跟小時候似的,一刻也離不了。依八叔看啊,你早點把瑟瑟娶回去,放進你的東宮里擱著,再派人把看住了,讓哪兒也去不了,這樣你還些心事。”
沈昭一顆心全在瑟瑟上,直覺剛才是想跟自己說正經事的——不是個無理取鬧的姑娘,兩人近來也沒有鬧過別扭,不會無緣無故就說要退婚,定是有緣由的。
可長輩在這里,有些話終究不當說。
沈昭斂下心思,收拾了表,執晚輩禮,與寧王招呼過,道:“八叔說笑了,是姑姑不放心,才托我出來接一接阿姐。”
寧王含笑點了點頭,沖愣愣站在沈昭后的瑟瑟問:“怎麼樣?親戚見著了?都還好吧?”
瑟瑟恍然回神,忙道:“好,都好。”
寧王將手中折扇一頓,含笑靠近瑟瑟,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聽說……你是逃婚出來的。小瑟瑟啊小瑟瑟,你真是了不得啊,倒不怕惹惱了阿昭,人人都說太子殿下冷厲,這普天下除了皇帝陛下,也只有你敢去小老虎的胡須了……”
瑟瑟:……
是出逃!
!
這怎麼一個兩個都知道了?!
瞧著瑟瑟臉上表轉瞬變幻萬千,寧王狀若平常地一笑,揚頭沖沈昭道:“既然都好,那快些回去吧。南楚使團就快要到了,聽說還送了個公主過來,宮里不得要行冊封禮,這節骨眼,你一個儲君總耽擱在外邊算怎麼回事。”
原來是催他們回去的。
瑟瑟平日里娘寵壞了,一大小姐脾氣,驕縱起來直讓人頭疼。可畢竟是在長公主府里長大的,看慣了朝局紛爭,大勢起伏,分得清輕重。
心想沈昭是塊石頭,眼瞧著是啃不了。況且就算再想退婚,也不能因為這些事耽誤了阿昭的前程,朝中幾個皇子正虎視眈眈等著挑他錯呢,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授人以柄。
敵人太過強大,逃婚一事還需從長計議,暫且作罷吧。
瑟瑟當即便讓婳收拾東西,要回長安。
寧王推說他此番出城是負皇命在,還有些事未了,只讓他們先走,他要在驛館里歇息片刻,再去辦正事。
沈昭便領著瑟瑟先行。
馬車轆轆拐到大道上,微有些顛簸,沈昭看著瑟瑟一副無打采的模樣,垂眸想了想,道:“我聽說距此不到三里是西河鎮,那里有一整條街是演皮影戲的,聽說匯聚南北往來藝人,比長安城里的還好看,我帶阿姐去看一看,好不好?”
瑟瑟知道他想哄自己開心。
小時候,每每兩人鬧了別扭,瑟瑟不想理他,他就會拿了東宮令牌帶出宮去玩。
誰讓瑟瑟天生自由熱鬧,聞著皇城外的風都比紅墻里的香甜。阿昭只是話,可心眼長得很齊全,自小便是個鬼靈,早就準了瑟瑟的脈,專會投其所好。
想到沖齡相伴的陳年往事,瑟瑟的心愈加低悵。
阿昭待的好,在看來,足以勝過這世間所有男子。
在做的那個夢里,始終沒有看清那個與自己的假太監長相,實在想不通,是什麼樣的人,會讓舍得背叛、傷害這麼好的阿昭。
雖不是什麼溫婉賢良子,可也知道是非善惡,實在想不通,怎麼竟會做這樣令人不齒的事!
況且,認為,不論何時,自己對于男之的需求本不可能到那樣荒唐的地步。
自小目睹了父親母親由琴瑟和鳴到冷面相對,看著自父親離開長安后,母親行事越發荒誕,狎戲男寵,蓄養面首,毫不避忌世人眼。
聽過八舅舅規勸,母親只不屑地回:“世人都道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憑什麼換是人,便千般不妥,萬般不妙了?”
覺得母親說的有幾分道理,可同時又覺得,這世間的男歡太過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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