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

鎮國公和顧呈域剛出宮門，就看到一個穿青衫的男子從馬車上下來，材頎長，眼眉溫潤，似雨后初霽。

“淮京來了啊。”看著越走越近的青年男子，鎮國公臉上笑意不減。

來人正是定遠侯世子，鎮國公府的另一個外孫，也是顧呈域同父同母的大哥。

“淮京今日出城辦事，回城便得到外祖父和呈域回京的消息，便過來等著了。”這也是在解釋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鎮國公知道，他定是先去了鎮國公府，等了許久未見他們回去，這才又來宮門外等著。

“陛下召見，所以和呈域耽擱了些時辰。”鎮國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很是欣，“今年科考淮京高中榜眼，外祖父為你高興。”

這個外孫自小十分出，只是年時傷了，不能習武，但也并未因此意志消沉而開始鉆研書籍，如今已在翰林院辦差。

鎮國公府和定遠侯府的外孫，自是不會差的。

二人隨鎮國公先回了鎮國公府。進府時，兄弟倆走在后面，顧淮京用胳膊撞了撞邊上人手臂，“上的傷可都好了？”

上戰場哪有不傷的，沒恭喜顧呈域一躍為正三品京衛司指揮使，而是關心他上的傷，因為顧淮京知道這個弟弟向來對他報喜不報憂。

而且正三品京衛指揮使是顧呈域拿命在戰場上拼來，替他高興的同時，更加心疼他。

“都好了，大哥不用擔心。”顧呈域沒說沒傷那種話，因為他知道這種事騙不了大哥。

顧淮京半信半疑，打算回府之后再找府醫來給他把把脈。

在鎮國公府用完午飯，兄弟二人這才往定遠侯府去，顧淮京知道要是他沒來，他這二弟也許今天會住在鎮國公府。

鎮國公府沒有獨屬于他的房間，但一定有屬于呈域的房間。

父親對呈域的態度他作為兒子的也不好多說什麼，父親有痛失所的苦，但呈域又何其無辜。

他作為兒子，作為大哥，只能從中調和。

子生產向來都是在鬼門關走一遭，母親生下呈域虧損的厲害，沒幾天便撒手而去，父親把這一切都怪在剛出生的二弟上。

父親和母親青梅竹馬，深厚，母親故去之后沒再另娶人，就連那唯一的一個妾室也還是母親在的時候祖母堅持納進來的，在京都也是有的深義重。

所以，不論是外祖父、外祖母還是三位舅舅都沒有太過于責怪父親，只是勸父親不該如此遷怒呈域。

但父親聽不進去。

“世子、二公子，侯府到了。”

回定遠侯府的時候顧淮京是拉著顧呈域一起乘坐馬車，馬車停在定遠侯府門口，一個提著藥箱剛要進府的太醫聽到護衛的話停下了腳步。

兄弟倆下了馬車，看到胡太醫皆是一愣，顧淮京很快反應過來，拱手一禮，道：“胡太醫怎麼來了？”

胡太醫連忙側避開這一禮，他只是五品太醫，哪里能得住定遠侯世子這一禮，雖然早就聽聞定遠侯世子如沐春風、謙謙有禮，親眼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世子客氣了，下是太子殿下之命前來為顧大人診脈。”

顧呈域聞言抬眸看向他，好一會才淡淡移開視線。

顧淮京聽聞是太子派來的，雖然意外，但想想太子殿下和呈域的私也沒多想，本來他就想讓府醫給呈域把把脈，胡太醫的醫自然是比府醫更湛，連忙把人請了進去。

梧桐院，胡太醫放下藥箱，“還請顧大人出手來。”

“有勞。”

顧呈域將袖子往上拉了拉，很配合的將手腕擱在了桌面上。

顧淮京的眼睛不自覺的看向窗外，今天的太莫不是從西邊出來的，呈域竟然如此配合太醫？

因為在呈域看來，只要不影響他正常行，扛一扛，熬一熬就過去了。

他都想好一大堆說辭了，利害準備好好說上一通，不想，沒派上用場。

胡太醫人之托，聽人之命，把脈的時候格外認真也久了一些，久到坐在一旁的顧淮京眉心擰。

就在顧淮京忍不住要開口之時，胡太醫終于把手收了回來。

“顧大人在戰場上過重傷，沒有好好休養，若不重視恐會留下后患。”這傷怕是有半年之久了，再拖下去不用幾年就該苦了。

顧呈域神平靜，仿佛說的不是他的一般。

顧淮京急忙道：“太醫可有法子治療？”

胡太醫看了他一眼，臉上的關心并無半分虛假，京都人人都知道顧家二公子不遭定遠侯喜歡，但定遠侯世子卻是極為照顧這個弟弟的。

“世子放心，下開一副方子每日按時服用，一個月必能治。”

“只是......”

胡太醫突然面不解。

顧淮京問：“只是什麼？”

胡太醫想了想，說出心中的疑， “顧大人了如此重的刀傷，如今能行無異，那位大夫的醫應該不在下之下，按理說不會留下這種病才是。”

顧淮京一愣，看向那張原本平靜的臉龐多了一些不自然，哪里有什麼不清楚的，定是他沒有好好遵醫囑喝藥調理，這才留下病。

只是太醫說的委婉罷了。

“還麻煩胡太醫開藥方。”

胡太醫寫完藥方到顧淮京的手上，又從藥箱拿出一個木盒子，“這是...太子殿下讓下轉給顧大人的。”

盒子里是兩株兩百年的人參，一看就是上等珍品，對調理也是大有益。

接著又見胡太醫拿出一個小瓷瓶，他說那是上好的祛痕膠，只要涂抹在疤痕，定能恢復如初。

顧淮京，“？？！！”

“這也是太子殿下讓送來的？”

胡太醫這下猶豫了，裝作很忙的樣子收拾藥箱。

顧呈域盯著那小瓷瓶看了好一會，心里不知在想什麼。

“胡太醫...”

胡太醫正要轉離開又停了下來，看向顧呈域，問：“顧大人還有何吩咐？”

“我的好好調養即可，還請胡太醫轉告殿下不必為我擔心。”

殿下二字含糊不清，太子殿下是殿下，七公主亦可稱之殿下。

胡太醫思索了一下，瞬間明白了顧呈域的意思：我的我自己清楚，定會按照藥方好好調理，我知道你不是太子所托來的，既然你不說我也不說破，但你回去復命的時候撿輕的說即可。

顧淮京送胡太醫出了梧桐院，再回來的時候看到呈域向窗邊，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了淡淡地笑意，似乎還帶著無奈和寵溺。

他這弟弟極笑，就是面對他和外祖父也只是微微扯下角。從什麼時候起，大概是從三年前起，偶爾他一個人發呆的時候就會出這種笑意。

但一開口詢問，他便避而不談，眼中的笑意也隨之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