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況,”電話里,紀子炎原本帶著困意的聲音一下子清醒,伴隨著猛然拔高的音量,一聲質問鉆進了路西加的耳朵里,“付河對你不好了?”
“沒有沒有,”路西加忙否認,跟著解釋,“不是,我就是好奇一下,隨便問問。”
紀子炎將信將疑:“真的?”
路西加給了肯定的答復。
拋開兩個人被外人誤解的關系,單純回答付河對自己好不好這個問題,路西加這可不算撒謊。
“那就行,他敢對你不好你告訴我。雖然謝其瑞很護著付河,但他欺負你的話,我還是能幫你教訓他的!至于喜歡的孩……反正我跟他認識的這些年里,他史肯定是一片空白的,他這個人就是個寫歌機,以前天天待在隔音間里,別說談了,覺他連別的生活都沒有,就跟賣給公司了一樣。” 說著說著,紀子炎忽然捕捉到記憶中一個小片段,“等下,不對,我忽然想起來,以前謝其瑞開玩笑說過什麼……錢夾里的小姑娘?好像說是他錢夾里有一個小孩的照片,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當時付河沒接話,好像不愿意讓謝其瑞說這事,謝其瑞就閉了。”
錢夾里的……小姑娘?
路西加沒想到自己真能問出這樣的信息,一時間噎在那,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西加姐姐?”
“嗯,好,”路西加放在桌上的手了,松松攥一個拳,“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路西加覺得心頭有點悶。倒并不是真的介意付河有怎樣的過去,當然能夠接付河在過去二十多年里有過傾心的人,但如果紀子炎說的是真的,會在意那張照片是不是還在付河的錢夾里。
自從傷以后,路西加就只回過一次家。那次也是回去過年,是治療暫告段落之時。那時還坐著椅,親戚朋友見到以后都會關切地問怎麼樣了。他們帶來了許多水果、營養品,說著寬的話。路西加知道他們都是好意,可他們眼里的心疼和同,卻仿佛在一次次提醒,要認清再也不能跳舞的事實。
所以,那次只在家待了幾天,便實在忍不了那種是人非、時過境遷的痛苦。和父母說,自己不想再活在過往的痕跡下,于是到了北京,開始新的生活,從此再也沒回去過。
這次是家里人思念,加上時間也過去很久了,便下決心,要再回去一次試試看。
收拾行李的時候,路西加原本拿出了許多服,可對著已經被塞得滿滿行李箱沉默了一會兒,又將里面的大半一件件拿出來,掛回柜。
看一看家里的親戚,應該也不需要待很多天。
原本是打算乘高鐵,但付河堅持要送。
離開北京的那天明,路西加從床上睜開眼時,看到難得強勢的從沒合的窗簾隙里進來。臥室的床就靠著窗戶,沒有起,將上半彎到窗戶旁,開窗簾,瞇著眼睛了窗外的景。
院子里已經有早起的小孩子在玩耍,樹枝上吊著艷艷的紅燈籠。燈籠被風吹得緩慢旋轉,上面印著的“新年快樂”便路西加的眼里舒展開來。
起床后,路西加化了一個淡淡的妝,隨后將屋子收拾好,確認所有的垃圾都已經倒掉,才拖起行李箱,準備出門。
大門打開,說要來接自己的人早已等在門口。
路西加的工作時間相對自由,為了避開春運高峰,已經選擇了提前幾天回家。可回去的高速上仍舊很堵,雖然不至于水泄不通,但車輛行駛的速度始終緩慢。路西加怕付河覺得無聊,一路上都在盡力找著各種話題。
“對了,你過年,應該也會休息幾天吧?”
付河點頭,說“會”。
“上次你沒來得及去我島上玩,我把游戲機帶回來了,我們過年可以玩。”
說完,路西加又想到付河曾對說過年不會回家,于是側頭問到:“你過年會去找朋友嗎?”
“不會,朋友過年一般也都要回家。”
“那你弟弟呢?上次電話里喝醉的那個。”
“他會回家。”
那麼,他就是要自己過年了。
雖然路西加也很一個人的生活,但想到除夕夜這樣合家歡的日子,付河會自己度過,還是會覺得,聽上去有些孤單。
他的格,應該不會看春晚,那他會干什麼?除夕,也會在寫歌嗎?
到突然的安靜,像是看穿了的想法,付河看著前方,忽說了一句:“習慣了,倒不覺得有什麼,從十幾歲開始,我就都是自己過年。所以,現在如果一定要讓我回家,我反而覺得不自在。”
十幾歲?
這樣的回答使得路西加一時間心復雜,不知道原因,但大概能猜到,在這習慣養以前,付河應該經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路程過半,路西加從手提袋里取出一個明的保鮮盒,里面裝著早上準備的水果。
用牙簽扎了一顆草莓,路西加在指尖,將草莓轉了半個圈,溫聲問付河:“吃草莓嗎?”
“吃,”付河答了一句,接著說,“有點。”
付河在開車,吃東西自然是不方便的。路西加手,將那顆草莓送到付河邊。付河很自然地微微低頭,就著的手,將草莓含到里。
收回手時,路西加都還覺得有些張。長這麼大,還沒給誰喂過吃的。
有些干燥,路西加用牙齒輕輕了下,然后給自己又叉起一顆草莓。
香氣四溢,曖昧滋長。
車輛駛到收費站,ETC的通道上,前面的車不知為什麼卡住。付河慢慢將車停下來,轉頭,便看到路西加吃草莓的樣子。
喜歡的人就坐在旁,不可能不心的。口中甘甜的草莓還在,付河看著那張被包裹住的臉,突然對“喜歡”有了新的悟。
從前那麼多年,他有過許多目標,最終大部分也都達到了,可沒有一個目標的實現,可以讓他味到這樣心底充盈的覺。無論是金錢,還是榮譽,付河始終認為那都是他付出努力之后所應得的回報,他知道自己付出了多,所以拿起來時絕不心虛或膽怯。但路西加這樣坐在他邊,在下做著尋常的小事,于他而言,卻更像是得到了命運不尋常的饋贈。
他偶然間遇到了他的寶石。
他每一刻都覺得自己幸運。
后方有車鳴笛,路西加看了一眼前方,見通道已經空空,忙提醒付河:“可以走啦。”
付河輕抬角,踩下油門,車輛向前。
瞥見他過于明顯的笑意,路西加含含糊糊地問:“你笑什麼?”
“嗯?”付河很快地轉頭看了一眼,邊的笑變得更加不加掩飾,“沒事,草莓甜。”
快到家時,路西加邀請付河上樓坐一會兒,中午吃個午飯。但付河卻說自己弟弟那還有點事,恐怕等會把放下就要回去。
路西加心疼付河這樣太辛苦,皺著眉問:“真的不休息一會兒嗎?”
付河憾地搖搖頭。
路西加抿將頭轉向窗外,瞥到前方的一家咖啡店,忙對邊的人說:“那你前面靠邊停一下,我幫你買杯咖啡。”
剛剛一路上,看到付河打了好幾個哈欠。
付河依言將車子停到路邊,剛要下車卻被路西加攔住。
“你在這里坐著,要不就下車活活,我要去幫你買。”說完,像是怕付河不答應,急急地補充,“不然我會覺得不好意思。”
付河于是收回了正要推開車門的手,笑得縱容。
路西加出來時,看到付河正站在車旁煙。相識這麼久,其實除了第一次見面,路西加都再沒見過付河煙。他的上并沒有會令人皺眉的難聞煙味,路西加推測,起碼他現在是不經常煙的。
付河始終在著馬路對面的一個方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路西加笑了笑。
“那是我讀的初中。”路西加端著兩杯咖啡,走到付河側。
付河見到,立刻將手里的煙摁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路西加將咖啡遞給他,轉了個,又了一眼自己的中學,接著說:“其實我好幾年沒回來了,家里變化大的,學校的樓也翻修了,比以前好看了。”
有零星的學生從學校里走出來,路西加有些訝異:“現在還沒放假嗎?”
付河仰頭喝了一口咖啡,一下子清醒了不。
“可能是初三的,初三放假比較晚。”他說。
“嗯對,”路西加點點頭,隨后“你看,我們校服還是很好看的,是不是?”
藍白校服,好像是很多人的青春記憶。
幾個學生越走越近,路過他們時,兩個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追隨。孩子的馬尾左右著,使得視野中的整幅畫面有了輕快的韻律,更加生。
家就在街對面,送自己來的人馬上就要離開。路西加的腦海里突然涌現了這樣的想法,冷空氣的裹挾下,這想法催生了心底那點舍不得,酸酸的,空落落的。
約是太久沒回家了,站在街頭,路西加的心緒竟十分。忽然很想和付河分一些事,希他能多在這里留一會兒。
“你下次……如果時間不那麼,我可以帶你逛一逛。”沒有顧忌地說出這句話,之后的話便顯得順暢多了,“雖然我家只能算一個小城市,但是在北方來說,公園和學校也算漂亮。我可以帶你去看看我的學校,還有我以前常去的公園、圖書館。”
付河好像很快領會了的意思。他沒答話,不做聲地看了一會兒。就在路西加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移開目、躲避他的視線時,他忽然朝走近了一步。
四目相對,在熱鬧的街頭,以很近的距離。
“要給我講講你的從前嗎?”
付河說話的聲音卻并不大,像是低聲耳語。
從前?
是的。
路西加一時有些恍惚。眼前好像鋪開了一條路,路的那端,站著一個永遠都靜靜立在那,等著的人。
路西加這才意識到,早在不防備的某個時候,已經不再想要刻意對付河瞞過去。他一直都在給創造一個兩人之間的安全區,耐心地等待打開花園的門。
手中的拿鐵還在傳遞著熱度,路西加的拇指在杯上挲兩下,才輕輕笑起來。
“嗯。”
單方的靠近從來都毫無意義,兩個人面對面走近,故事才有可能圓滿。
不知為何,這一刻,路西加的心里升騰起了強大信心,覺得,如果向付河講了自己從前的故事,付河一定能理解。理解的甜,的苦,還有那些沉默的選擇。
或許是因為方才站在這個街頭時,發現他也和一樣,在依依不舍地看著過去學生時代的影子。就是在那時,突然到了他看似冷冽的外表下沛的。從不是沒由來的,它伴隨思想而產生,每一種深心田的都一定經過了歲月和經歷的錘煉,藏得越深,就包含得越多,越是濃烈。
而此刻,付河依舊是含著笑,用那一雙著安靜包容的眼睛看著。
聽到他說:“好,等你回去的時候,我提前一天來接你。”
心跳忽然加了速,新年,好像多了一種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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