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實完畢,千岱蘭起,:“靜星,都記下了嗎?翠姐要的貨。”
張靜星拿著滿紅水鉆的銀計算過來,另一只手著筆記本和筆,算翠姐的貨款。
門口,老板麥姐雙手,高跟鞋跟哐哐剁地板,扯著嗓子喊:“……兩件?兩件拿不了,我們家就沒有兩件能拿的,能拿就拿嗷,不能拿趕走,別擱我家門口擋著——別簾子,壞了你賠啊?”
忙忙碌碌到中午,飯也沒時間吃,一間小檔口,仨人一人幾口餅干對付過去;正是八月底,批發市場剛上第一批秋裝,整個五市場,麥姐的檔口最紅火,人最多。真是人人人,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七點,忙得沒落腳。
到了七點半,千岱蘭才歇下來,嗓子干得要冒火。
張靜星和麥姐核對著算賬,了外套,一邊對著小風扇猛吹,一邊用劈開、還帶刺的一次筷子吃土豆。
店老板和麥姐,每次麥姐都打電話找他訂,他頭一個做好了給送過來。
給們的里,每一份都多個鵪鶉蛋。
“今天翠姐拿的那幾件小衫賣斷了貨了,”千岱蘭說,“就我上今天穿的這個,太好賣了;麥姐,您再訂點唄——別訂多了,我估著,再來兩百多件就夠了,后面就沒這麼好賣了。”
“哎,你眼還真毒辣,上次說這個好賣,要多拿點,我沒舍得,”麥姐說,“就拿了小三百件,還真的是,沒兩天就空了。不過也沒事,廣州的宜姐老了,再訂還是原來的價,十塊錢一件,就是得晚幾天才到。”
千岱蘭邊吃邊核對,一刻也不清閑。
浸了熱油酸醋的小油菜,白白胖胖的豆芽,一筷子中鵪鶉蛋,千岱蘭坐在“同行免進、面斥不雅”“謝絕還價”“五件起拿,恕不零售”的紙下面,淌著汗吃。
滿屋子布料特有的沉悶發味道中,清完了貨,才對麥姐說:“干完這個月,我就不干了。”
“啥?”
麥姐被這個消息砸得懵了一下,問:“你想干啥?”
千岱蘭用沾了鵪鶉蛋黃的一次筷子,堅定不移地夾住魚豆腐:“去北京。”
“哎呦,聽姐一句勸吧;男人靠不住,有錢的男人更靠不住,你那個男朋友長得確實不錯,細皮的,蚊子落他臉上都打劈叉;可男人這麼了有什麼用啊?不當吃不當穿,撞個豆腐都得骨折——別說靠不靠得住了,他自己都立不起來。別去北京了,”麥姐走過來,語重心長地對說,“北京到底有什麼好啊?”
“我也不知道,”千岱蘭困地嘆了口氣,“你說什麼好吧,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熱鬧。”
麥姐說:“你要有錢,哪哪都熱鬧,大糞坑都能建小冰島。”
說完后,看千岱蘭滿臉迷茫,又放低聲音:“忘了哈?早先在咱們隔壁干的那個,你姐?三天五頭地和客人吵架,一個月和客人罵了三十八次干了二十次仗進了十九次局子。以前生意多紅火啊,咱靜星往發財竹里倒熱水都沒干倒——去年年初,信了男人的話,回家結婚生娃去了。前些日子我在負一樓看見了,嘖嘖嘖,抱著個娃,在那兒挑打折睡,為了一塊錢吵了大半個小時——那店要好好開著,至于這樣不?你說?”
千岱蘭說:“我去北京,也不單單是為了熙京;當然了,麥姐,我在你這過得也開心,就是覺得吧……一眼到頭。你說賺錢吧,也沒掙,這兩年你都關照我的,我也知道。可就是……不甘心。”
張靜星安安靜靜地算賬,水鉆的計算按得劈劈啪啪響。右上角鐵架子上,大頭小電視放著《仙劍奇俠傳三》,音樂悲壯,藍的龍葵變紅,推開景天和雪見,義無反顧地跳進了鑄劍爐。
一只大飛蛾子撲啦啦撞到燈罩子上,被燙得渾哆嗦,狹窄的小房間里落下一層抖抖嗖嗖的黑影,從千岱蘭臉上掃過去,又掃回來。
麥姐看到千岱蘭糟糟發下明亮的眼。
“上次去北京,我就想,發財的人那麼多,怎麼就不能再有我一個,”千岱蘭說,“您聽著也別笑話我——我想掙大錢,也想出去闖闖。以前我不敢跑,是因為我媽的病,手后就好多了;兩年前了城鎮醫保后,吃的藥也都在醫保名單上,能給報銷不,我這些年攢的錢,留給開藥,足夠了。”
“你呢?”麥姐聽出不對勁,“你不給自己留點?就這麼去北京?沒點本錢,你想咋賺錢?北京那地方東西貴,食住行樣樣不得花錢——”
“我問過了,租一套差不多得兩千多,太貴了,我預備著和人合租,租個小的,一間應該四五百,差不多。”
“合著你早打算好了?”麥姐嘆氣,“難怪你上個月就和我說,做完這個月就走……哎,好言難勸該死的鬼,長在你自己上,我是攔不住了。別說,你這一走,我還怪心疼的。”
“所以呀,心疼我的麥姐,”千岱蘭放聲音,“您先前不是說,有個表妹在商場里當店長嗎?您能不能幫我問問,還招不招人啊?”
“別想了,千千,我表妹還是黑大的研究生呢!人家那商場面對老外,得會英語,還得有學歷,你初中畢業的去那邊,人家本就不收,”麥姐翻了個白眼,“你這麼一走,我臨時找人還得花時間;你都不在我這兒干了,我才懶得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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