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桂娘便將早準備好的香盒遞給各房主子後伺候的丫鬟們收著。
蟬蠶香近年來名聲漸起,說是南越傳來的安神香,於香道頗有研究的蕭瓊玉自是聽說過的。
難得起了幾分新奇,親自手接過。
老夫人近來苦夏,子弱又用不得冰,被這熱天惹得心煩意,聽聞便睜開了眼與旁伺香的婢道:“就燒老三媳婦兒大老遠帶回的東西。”
婢‘哎’了一聲,接過旁婢遞過來的香盒,手打開。
裡頭盛著茶褐細膩的香。
邊往香爐里布香,引火點燃。一縷縷紫煙順著香爐氤氳而出,慢慢消散。
眾人不免屏氣凝神,聞了起來,可是這味兒卻是怎麼聞都覺得不對勁兒。
蕭瓊玉口而出一句:“這聞著倒有點蕪香味兒……”
盈時凝起眉頭,顯然有幾分不開心:“嫂嫂怕是聞錯了?”
蕪香不過五錢一兩,蟬蠶香卻是翻了百倍不止。拿著好東西給了你,卻得了這般一句。
誰聽了心裡能歡喜的?
蕭瓊玉自覺失言。
誰知等香燃起,越往後聞,滿屋子越是藏不住的蕪香,便是不懂香的人也能聞出不對勁兒來。
這哪裡是什麼一兩千金的蟬蠶香?分明就是蕪香!
守在香爐旁邊填香料的婢子尚未走開,卻見那贈香的三夫人已是白著一張臉急急走過來。
盈時一把掠過婢手中自己方才才送出去的香盒。
韋夫人跟著眉頭擰,眼皮微跳,衝著後嬤嬤使了個眼。
蕭夫人瞧著這番陣仗,心裡有了猜測。
看戲可不嫌事兒大,當即問道:“這是怎麼的?可是侄兒媳婦早晨出門的急,拿錯了香不?”
盈時咬著,緩緩點頭:“怕是我的嬤嬤著急出門拿錯了去。”
說著,看向桂娘,語氣重了幾分:“你回房再去找找!看看是不是出來的急拿錯了?”
桂娘一臉的驚愕,急上前兩步接過盈時手中的香辨認,一息過後臉漆黑,朝盈時耳畔低聲道:“奴婢還沒老眼昏花到拿錯了香,只怕就是那群婆子們昨夜裡給私換了去!”
這聲是低了幾分,可也沒低幾分。
滿室寂靜,一個個都支起耳朵來聽吶,總有耳靈聽見了的。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蕭夫人心裡就早有了定論。
眸瞥向一旁面容僵的韋夫人,轉頭便朝著上首老夫人走過去,附耳過去說:“侄兒媳婦院裡這些婢子還的了得?竟是敢換了主子的香!”
老夫人似乎沒聽見,又問:“什麼?”
韋夫人心跳到了嗓子眼裡,起便打斷蕭夫人的話,蕭夫人卻比更快,一副震驚模樣:“方才母親怕是沒聽見那嬤嬤的話,說是侄兒媳婦房裡出了賊,私底下換了香呢!”
老夫人聽過後偏頭去喚盈時:“你過來說說,此事可真?”
盈時段纖弱的站在香爐邊上,手裡攥著自己前一刻才獻寶一般獻出去的香,眼裡氤氳著水,一副不敢怒不敢言的窩囊模樣。
老夫人見此,便繞過去問桂娘:“你替你主子上前來,細說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當了幾十年的老封君,國夫人,上的威嚴氣勢極重。
桂娘跪朝腳邊有些害怕的垂著頭,屈道:“我也是胡猜的,只怕當不得真,昨兒晚上我就聽見廂房裡有聲兒,許是……許這香就是被們昨夜混了去……”
老夫人可不好糊弄,端坐在塌上,顯得居高臨下。
“怎就縱的們犯下這事兒?”
桂娘還沒開口,蕭夫人卻是接過了話:“母親只怕不知,這府里婆子們一個兩個沾親帶故的尾都翹上了天!我做了這麼多年梁家的媳婦兒時常被們糊弄了去,更何況是才門的侄兒媳婦?”
老夫人並非是不知們這些大宅深院的私,只是不相信這事兒會出現在自己府上,出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當家的往日仁慈,養大了膽大包天的奴才來。沾親帶故?沾誰的親帶誰的故?誰家不要臉的奴才與主子沾親帶故上了?”
韋夫人聽著這話,再想裝聾作啞也不了,連忙坐起努力表現出自己也被蒙在鼓裡的氣惱模樣:“媳婦兒這就去抓出這些手腳不乾淨的,打出府去……”
蕭夫人卻恨不能將這攤渾水攪的更渾:“大嫂!依我看誰也別通氣,你邊那些老媽子們跟侄兒媳婦院裡的連枝同氣,只怕那些老貨耳目多的是!你一去們轉頭提前就知曉了風聲就將贓藏了起來,如何還能搜到?不如這就差人去搜!這個時辰主子不在邊,一點風聲沒傳出去的,還不知們在園子裡如何作威作福!”
老夫人一聽蕭夫人這般言辭,也覺得可行,當即便親自發令自己院裡的僕婦嬤嬤:“你們都聽見了二夫人的話,事別鬧大人看了笑話。”
“諾。”
盈時不曾想今兒這齣一個字沒說,便與韋夫人針鋒相對的蕭夫人全替說了去。
還堵死了韋夫人的退路。
果真,薑還是老的辣。
……
夏日時節,蟬兒掛在枝頭一聲聲鳴惹人心煩。
春蘭走出院子就瞧見一群丫鬟們圍在水池旁邊餵魚嗑瓜子聊著天,當即火大。
“昨晚夫人都說了幾回蟬吵,惹得睡不下,你們幾個是沒聽見還是怎麼著?得閒了還不快去尋個竿子來把蟬沾了去!”春蘭罵。
豈料這些人兒不怕,當即惹得眾婢子白眼一翻,連聲嗆:“去哪兒尋竿子去?我可是尋不著!”
那些人互相護著,你一我一:“春蘭姐姐沒瞧見我們在餵魚麼?都是當奴才的,我們還是梁家本家的奴才!”
“是了!誰還比誰高貴了?”
“春蘭姐姐是夫人婢子,日日都是房裡跟前伺候的,可沒我們這麼多的活計!瞧著您也是閒來無事,不如自己去前院尋桿子,沾蟬去!”
“你!你們!”春蘭氣的心肝疼,正回罵,抬眼就瞧見園子外頭來了許多人影。
一群外院的僕婦提著棒麻繩等,大刀闊斧走進來。
“把所有婢子到前來,庫房,耳房,外寢有門的通通守住!”
廊外四嘈雜,那些方才還吊兒郎當倚著假山怪石餵魚的婢子們一個個猶如老鼠見了貓,匆匆站起來。
曹媽媽得了信,眼瞧大事不妙,急匆匆扭子跑回房,胖的姿幾乎就要跑出殘影,好不容易回到後罩房分給婢媽媽們的住,卻見前院婆子們已經兇神惡煞的守在了門口。
“這番陣仗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曹媽媽看了一眼往日與頗有些分的馮家婆子,探聽消息。
往日與親如姐妹的婆子如今也只敢給一個莫能助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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