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揚起恣意的笑，兩排潔白的牙，笑得張揚：“我是來看自己新娘的，誰敢趕走我？”

“盈時，我這回可是要隨著京師一同去收復河去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在婚期到前趕回來，要像我父親兄長一般為你掙來功名，給你掙來誥命！”

盈時那日很不開心。

不開心他婚前竟還要出征去，不開心他不將自己放在心裡第一位。

別著臉，總不說話，惹得那個臉頰被凍得青紫的年朝一連許諾，安。

生怕自己出征的時日裡，一氣之下跟別人好了去。

又怕因為前方戰場瞬息萬變，他不能及時趕回來，改嫁了旁人。

“總之，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年絮絮叨叨，一件件一樁樁的小事都要叮囑，幾乎將自己想到的每一種後果都提前說出來。

可他唯獨沒想到自己回不了的結局——

梁冀走了，再沒傳回書信。

眼看婚期越來越近，他仍沒有消息。

養在深閨的娘子日夜朝著菩薩前跪拜禱告，熬夜抄寫經文熬壞了眼睛。

可那些經文終究是無用的，足足等了半年，等過了婚期，從冬日等到了夏日。

卻等回梁冀戰死的消息。

聽說他是被萬箭穿心，連骨都被高吊在城牆之上，遭鷹雀啃咬，繼而拋荒野。

盈時聽聞這個消息時有多心痛啊，從聽聞消息的那一刻，就再也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日日夜夜，睜著眼流著淚。

後來，聽說，梁冀的被梁家運回來了。

他答應回來娶的，他不來娶，那就自己去嫁。

天塌下來也阻止不了嫁給梁冀的步伐。

哪怕他早了孤魂野鬼。

……

承平三年四月初二，到了京中。抱著梁冀的靈牌了親。

這日之後，褪去了華服，心甘願替早逝的丈夫守起瞭門寡。

一年，兩年，三年。盈時在梁府的日子過的風平浪靜。

以為自己的人生就要這般平平淡淡過下去，會漸漸走出人離世的傷痛。

盈時想著，等再過兩年，等梁氏有年紀合適的孩子，族中長輩會答應替梁冀過繼一個孩子。

日後守著孩子繼續過下去也好。

沒想啊，隔了足足六年，忽地傳來京外的消息，說是尋到梁冀了。

原是當年梁冀領兵收復河，卻中計遇埋伏，危急之下他縱馬跳落湍急河流，重傷後為人所救。

梁冀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恢復記憶後，想起了過往，便立即趕回來了。

不過，梁冀是攜家帶口回來的。

*

世人當年贊盈時義忠貞，如何為他們這對相隔的婚姻流淚。可不過短短六載，轉頭就又嘲笑盈時自作多，自討苦吃。

說是占了旁人的正妻之位，笑是橫在一對佳偶之間的深閨怨婦。

是啊，是啊，是自己太稚，將年時隨口的話當了承諾。

是自己愚蠢，是自己心甘願嫁進來的。

梁冀沒錯，傅氏也沒錯。

算來算去，竟是自己做錯了。

自梁冀回來後的每一日裡，盈時都痛苦無比。

的尊嚴在這對夫妻面前被擊的碎。他們每一次出現，都猶如將當眾剝，當眾鞭打。

盈時也有自尊啊，不是沒想過要離開這。

可回頭一瞧，自嫁進來的那一日就親手斷送了自己的回頭路！

梁氏世家門閥，權勢這些年早已登峰造極。

而呢，後還有什麼……

盈時只是想要活下去，有尊嚴的活下去。

放下尊嚴去求過許多人，這些人卻都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無人願意幫，願意放一條生路。

每夜都會從夢中哭醒，淚枕巾，後來，更是吃不下睡不著了。

無數個夜晚，哭著自己丟盡了阮家的面。他們怎麼能出了這麼一位自己蒙的後代？

盈時的所有怨恨與痛苦，都化作一把日夜凌遲自己的刀刃。

暖和的艷也驅散不了骨頭裡無休無止的散發出來的冷意。再熱的炭火也暖不了日漸枯敗的軀。

健康的子一日日的枯敗下去，真臨到死了盈時才又害怕了。

驚覺自己真的好不甘心……其實不想死。

還這般的年輕……

憑什麼，憑什麼背信棄義的人封侯拜相，妻在懷，子繞膝。

忠於，忠於承諾的人，卻為一捧黃土，誰也不會記得。

……

再也撐不下去了。

不知自己是何時走的，只記得在一個冰冷又孤獨的午後。

盈時死後，像是變了一片雲。

空悠悠飄在梁府上空，凝著自己生後的喪禮。

生前的最後兩年，幾乎與世隔絕，困於小小的一片庭院。

鮮有外人知曉梁冀這位原配夫人。

死後，的葬禮倒是辦的風。

滿京城的吏，梁氏的走狗們都來了。

看著一群人或真或假為自己流幾滴淚，在自己靈堂前哭泣。

穿梭在那些人面前，甚至看到了風塵僕僕趕回來的梁冀。

往日的恨，如今心中竟是再沒了一波瀾。

眼前影飛渡，金花流轉。

不知何時，頭痛裂地睜開眼，只見眼前白幡拂，煙雲四竄。

放眼所之，麻麻的一片孝服。

喪樂夾著哀哭，嗩吶混著濃烈的燭香。

盈時下意識的要撐起子，忽聽後有人喚。

愣愣回眸，見到那張做夢也忘不掉的面孔。

第2章 梁昀

後婦人氣質溫和，著打扮更是素淨，外人瞧著只以為是一位端莊慈的高門貴婦，卻盈時見了忍不住手指一。

眼前的夫人正是梁冀的母親，亦是公府當家主母，先國公夫人。

夫人娘家姓韋，外人多尊稱一句韋夫人。

盈時太悉韋夫人了，曾數年如一日對著梁冀的母親韋夫人視若親母，日日噓寒問暖，晨昏定省不離左右。

過往那些年裡，盈時卑微的收斂自己的一切子，將自己塑造令韋夫人讚不絕口視若親的好兒媳。

在梁冀死了的那些年，二人同母一度京中傳為佳話。

可後來，梁冀回來了——

那些時日裡盈時的信仰坍塌了，早已別無所求唯獨寄希於韋夫人上。

盈時希能看在自己二人親如母的這些年幫自己一回，準許同梁冀和離，不要再為難。

可韋夫人呢，夫人往日只恨不能將當作親閨，轉卻立刻，毫不留拋棄了。

端莊威嚴的貴族主母搖著扇子漫不經心勸盈時：“這世道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的丈夫我的兒子能回來已經是上蒼恩賜，你才是梁家明正娶抬回來的正室，何苦學著那等妒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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