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頓晚膳吃下來，六個人醉了三個。

穆書雅場失意，心裏不痛快，拉著沈星北喝酒。沈星北這個愣頭青也是個傻的，他枝大葉，直腸直肚，倒也沒啥煩心事，只是見人慫恿就啥也不管，莽起來喝。

倆人你來我往，一杯接一杯地灌著，相互將對方給灌醉了。

至于另外一個醉了的人，自然是不自量力、任喝烈酒的酈大小姐。

確實也就兩杯酒而已，但這酒後勁果然大，酈嫵已經不勝酒力，醉得全綿，站都站不起來了。

來千味居之前，見大家都不帶隨從，穆書雅也沒帶侍，酈嫵不想顯得自己特殊，為了不拘束、不影響大家的興致，也直接讓自己的侍跟著東宮的人先行回宮了。

以至于這會兒雙頰酡紅，綿綿地靠坐在椅凳上，都沒個侍可以扶。

“東方，你送一下沈星北。”蕭衍讓東方玨送喝醉了在那兒口齒不清嘀嘀咕咕不知說什麽的沈星北回去。

“是。”東方玨走過去扶沈星北。

沈星北被東方玨扶站起來，形搖搖晃晃，走路左腳絆右腳，卻擡起胳膊，不斷去推扶著自己的東方玨：“我、我沒醉……能、能自己走！”

東方玨沒跟醉鬼爭辯，不由分說，拽著沈星北就往樓下走。

陸鑒之則捉住還在不斷往裏灌酒的穆書雅的手，勸：“別喝了。”

穆書雅晃了晃手裏的酒杯，又搖了搖腦袋，嘟囔道：“就……就剩一點、一點點了！我、我喝完……”

說罷直接將剩餘的酒一口喝幹了。

陸鑒之看得直皺眉搖頭。

蕭衍見狀，又吩咐陸鑒之：“鑒之，你送穆姑娘回去。”

“好。”陸鑒之點點頭，便彎腰抱起已經醉得快要站不起來的穆書雅。

陸鑒之雖然是文人，但他個高肩寬，穆書雅縱然天生神力，在戰場上悍勇無比，但畢竟是子，段也較為苗條，陸鑒之抱倒也完全不費力。

可穆書雅卻不樂意被抱，醉醺醺地嚷嚷著：“不要抱、不要抱，要背。”

陸鑒之沒辦法，只得依，彎腰將背了起來，往樓下走。

到了馬車裏，醉酒的穆書雅也不安分。酒量原本極好，只是今晚喝得太多，這會兒那些喝下去的酒，全都化作了淚水，嘩嘩地往下流淌。

倒還認得出眼前的人是誰，打著酒嗝，哭著跟他傾訴：“陸軍師、嗝……陸大人，沒想到殿下最終選了個這麽、這麽漂亮的人做、做太子妃，嗚嗚……”

陸鑒之沒說話。

縱然以往在邊關，穆書雅大大咧咧，跟一群放男兒們不分男，喝酒吃，不拘小節，沒有任何禮儀大防。有時候也沒心沒肺地跟陸鑒之勾肩搭背，但這會兒孤男寡同一車，陸鑒之也避忌著盡量不到不該的地方。

穆書雅此刻只需發洩緒，倒也不需要人跟對話，只自顧自地說著。

“嗚嗚……長得、長得可真好看呀，格也、也那麽可，我就是……想妒忌、都妒忌不起來。”

“臉長得、那麽漂亮……”

“也、好大……”穆書雅說著，又將手搭在自己的山包上，似是在作著比較。打了個酒嗝，哼哼兩聲：“……其實、其實我的也不小。”

“……”陸鑒之瞥了一眼，看見不僅用手搭著，還自己了兩把，頓時面紅耳赤，迅速撇開了視線。

穆書雅比較完，松了手，隨著馬車晃，人又綿綿地往下倒。

陸鑒之連忙手扶住，穆書雅幹脆直接往他懷裏一靠，又吚吚嗚嗚地哭：“陸大人，你、你說……以咱們、咱們在邊關軍營這麽些年的、分，如果我、我求太子給我個側妃位置，太子……會答應麽？”

“不會。”陸鑒之被突然靠懷中，軀僵了一瞬。最終沒說什麽，只一手將輕輕攬住，一手出袖中的帕子，替了臉上的淚水，語氣平淡地陳述事實，“殿下不喜歡你。”

太子不喜歡穆書雅，但欣賞的能力，也珍惜他們幾人在邊關結下的誼。既是如此，又怎麽會將圈在深宮，從此折了羽翼？越是珍惜誼，越不會給機會。

“我、我天生力大，也不，是不是、是不是你們男人都不喜歡這樣、這樣的？”穆書雅越想越傷心，哭得稀裏嘩啦，“……是不是、是不是沒有人會喜歡我了？”

陸鑒之又給了淚水，低聲道：“有。”

“什麽？”

陸鑒之嘆了口氣，輕攬著懷裏的姑娘，溫地道：“有人喜歡你。”

然而，懷中的姑娘不知道嘀咕了幾句什麽，漸漸沒了聲音。

陸鑒之垂眸，只見穆書雅眼皮耷了下去，口起伏，呼吸輕勻，竟是靠在他懷中睡著了，也不知聽沒聽清他後面那句話。

陸鑒之無奈地笑了笑，看著漸漸安靜睡下來的姑娘，盯了許久，才慢慢擡起手，也不敢用力，只輕輕地猶如蝴蝶停在一朵花上那般，小心翼翼地了的臉。

*

千味居，雅間只剩下太子蕭衍和酈嫵。

蕭衍安排好那幾個人，便轉過來，看著酈嫵。

酈嫵坐在椅凳上，一手橫在桌面上墊著，一手支起，托著腮。料的廣袖落至肘部，出一截賽雪欺霜白纖細的小臂。

兩頰緋紅，面若桃花，醉得不知今夕何夕。見蕭衍過來，便睜著一雙迷離朦朧的眸子盯著他。

蕭衍在旁邊的椅凳上坐下，雙手抱臂，長微分，散漫地支著，一副要冷眼旁觀的姿態。

“你好像總是聽不進孤的提醒。”他語氣淡淡地道。

跟著他們出來喝酒，連侍都不帶。與那幾個人都不是很悉，這樣放心，自然是因為信任他。

防備他，好像從不放在心上。

不要喝烈酒，卻偏偏一叛逆，是連灌兩杯，果不其然將自己給灌醉了。

“嗚嗚嗚……”酈嫵淚眼汪汪，“我都已經這麽難了，你就別再說我了。”

哭起來的時候，一雙眼像是含滿了水。由于皮極為雪白細，此刻眼尾泛紅的樣子，看起來楚楚可憐，也楚楚人，有種人的態。

加上那個雨夜，這是蕭衍第二次見酈嫵哭。

他神淡淡，眼神卻深邃暗沉，盯著酈嫵看了兩息，最終站起，將打橫抱了起來。

為了便利，不暴份，千味居外停著的依舊是那輛外觀樸素，沒有徽記，卻極為寬敞的馬車。

作車夫打扮的德福掀起車簾，蕭衍將酈嫵抱馬車，放在車尾的小榻上，讓躺下，自己則坐在一側的長椅上。

車簾放下，德福駕著馬車行夜裏。

酈嫵閉著眼睛，睡得一點也不安穩，馬車行經一段不平的路面時，輕晃了一下，恰好一個翻滾，差點就掉下來。

蕭衍眼疾手快，手將撈住，扶坐穩。

酈嫵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漂亮的眸子裏淚盈盈：“嗚嗚嗚……殿下……我、我好難。”

“難就吐出來。”

酈嫵搖頭，“只是難。太脹了……吐不出來。”

這酒喝下去，吐也吐不出來，只燒心灼肺得人難極了。

酈嫵渾無力，坐也坐不穩，便靠在蕭衍的上。

蕭衍任由靠著，誰知酈嫵覺得側靠著不舒服，頭隨著馬車行走越點越低，最後直接趴在他的上，呼吸時，鼻息就噴在他的間。

蕭衍眉心微跳，手將拎起來，見躺也不行坐也不行，只好將按坐在自己上，腦袋擱在他的肩頭，將整個人固定在懷裏。

他膛寬闊，懷抱仿佛有著能穩定人心的力量，這下酈嫵總算是安分了。

只是沒過多久，酈嫵又覺得不舒服。睜開眼睛，坐在蕭衍上，扭了扭。擡起頭，皺著秀氣的眉頭：“殿下，你上帶了什麽東西？硌到我了，不舒服。”

呼吸間帶著濃郁的酒香氣，睜著瀲滟的雙眸，眼神迷離微醺，無辜又茫然地看著蕭衍。

蕭衍繃著俊臉，大掌將往上托了托，換了個位置，面容冷肅地道：“不舒服就從孤上起來。”

“不，我不。”酈嫵聞言，反而手將他脖子摟住，小聲嘀咕：“你將它拿開就好了。”

蕭衍面無表：“拿不了。”

“怎麽會拿不了？”酈嫵不信，手探，“我幫你拿。”

“不要。”蕭衍迅速掐住纖細的手腕，扣在掌中，低沉著聲音警告：“再就下去，自己坐著。”

酈嫵往他懷裏了，不敢再。深秋夜寒，太子上卻猶如火爐，抱起來這麽暖和，才舍不得撒手。

可沒過多久，又窩在他懷裏哼哼，“殿下，我肚子不舒服，心口也好難。”

以前小日子肚子難時，呂嬤嬤和琉璃們總會給準備一個小爐子，用帛裹著，給熨腹部。

太子攬在腰間的手掌又大又熱，總覺熨帖起來，肯定會比小暖爐更舒服。

酈嫵在蕭衍懷裏蹭了蹭，醉眼迷離地低喃：“殿下，你幫我。”

一直不安分，此刻雲鬢松散，面頰紅，衫淩，婀娜的子若無骨地伏在他懷中，還說著這樣蠱人的話語，像是人沉淪的妖姬。

蕭衍眉心一跳，面無表地拒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