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退婚？”

許老太爺嗓音中帶著一驚訝，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這樁婚事的變數竟然是出在謝令窈上。

謝令窈目堅定，語氣鏗鏘：“是！”

太夫人紅了眼圈，心想這麼一個的小娘，如此決絕地提出退婚，那得是在江家了多大的委屈啊！

“你可知……”徐老太呀嘆了口氣，沉聲道：“為什麼當日兩家定下這門姻親？”

“知道，但您與我祖父是至好友，您應該也知道當日江老侯爺為求報恩執意要將尚在襁褓中的我同他家的長房長孫江時祁定下娃娃親。當日祖父本是不愿的，他所作所為只求心中正義，并不圖江家的回報。同意了這門婚事我謝家反倒有挾恩圖報之嫌。”

徐老太爺沉片刻。

“是，還是老侯爺百般保證懇求，你祖父便在我與另外幾位老友的見證下，同謝家換了信。”

這才是最可氣的，當時求著鬧著要娶的是江家，現在嫌棄避諱的卻也是江家！

說到底還是江家那些不孝子孫和踩高捧低的無知婦人，見老侯爺去了，便想著作賤謝令窈！

徐老太爺握住椅子扶手的寬大手掌來，天下哪里有那麼好的事！

“若不是為了替江家求，你們謝家何至于在京都連立足之地都沒有？窈兒，你莫要任，謝江兩家的婚事，關乎的可不止是你個人的得失。”

聽了這話，太夫人不樂意了，眉一豎，也不顧晚輩們在場，就教訓起他來：“你個老家伙說的什麼話？難道窈兒為了謝家門楣興盛就得犧牲自己的幸福？耀門楣那是你們男人家的事，總扯上人干什麼！”

謝令窈知道徐老太爺字字皆是發自肺腑，比起江老侯爺，他與祖父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摯友。他不忍見謝家祖輩的基業就這樣消逝，能攀上江家這棵大樹，就算不能擋雨，也能乘乘涼。

謝窈嗓音很輕，卻很脆，像炎炎夏日一塊兒清亮的冰投泛著涼意的井，叮鈴一響，然后不自覺就被吸引了過去。

“祖父的為人，您或許比晚輩還要清楚，就算不是為謝家，來日他也可能會為別家怒圣，他的眼里是看不得污濁的。”

徐老太爺愣住，突覺有些慚愧，他一個活了六十幾歲的老家伙了，竟沒個小丫頭看得明白。

太夫人見自己那一慣能把死人說活的夫君也有啞口無言的一天，心氣兒都順了不。

但還是有些惋惜：“窈兒，要麼你還是等見過江時祁再做定論？”

謝窈無奈，這江時祁就這麼好？就連太夫人都覺得但凡是見過江時祁就會被他迷住？

歷經兩世，謝窈打心底里認為，江時祁也就那張臉還算看得過去！

“我與他已然見過面了。”

太夫人心中直嘖嘖稱奇，還以為謝窈這種竇初開的小姑娘一定會見了江時祁那小子就挪不開眼，沒想到還能有這定力！是個能大事的！

若謝令窈知道太夫人在想什麼，一定會尷尬到摳手指，因為前世就是那麼個不中用的，見了江時祁，就被他迷得神魂顛倒，三魂七魄都丟了一半兒去，連帶著腦子也掏出來一并丟了！

“江家可知道你想要退婚的想法了？”

“我到的那日，就表達了這個意思了。”

許老太爺和太夫人異口同聲急切問道：“他們怎麼說？”

謝窈搖了搖頭，把愁緒明晃晃地擺在了臉上：“態度未明。”

徐老太爺心下冷笑，好一個態度未明！怕是就等著看他這邊是什麼靜呢！

“今日你說的事，容我再想想。左右你才到京都，就當出來玩玩兒，別的先放放。”

徐老太爺這口氣咽也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找了借口出去發脾氣，留下謝窈和幾位眷聊天說話。

“窈兒，你放心，我會替你勸他的。江時祁那個孩子，看著冷冰冰的，不是良人。咱們子嫁人還是要嫁個知冷知熱的才好。”

謝令窈無比贊同地點了點頭：“您說得對！”

可太對了！還得是太夫人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江時祁溫潤皮囊下冷的心腸！

徐家的兩個兒媳見公公走了，也打開了話匣子，四個人一起嘰嘰喳喳說起話來，連窗外枝頭的鳥兒都飛走了。

徐家家風清奇，自上而下都是不怕死不怕事兒的一筋，這也就是為什麼徐家能在督察院多年前而屹立不倒。

徐家娶進來的媳婦兒孫媳婦兒們也都是格簡單，爽朗不拘子。

故而謝令窈與們說起話來也舒心，不知不覺竟聊到了酉時，原本太夫人是想留謝令窈用晚飯，但又想到未提前差人去侯府告知一聲，只怕是會失禮，便只能由著謝令窈告辭。

太夫人是想親自送謝令窈出去，但拗不過的百般推辭，只眼地看著由徐家的大兒媳白氏親自帶著往院外走。

白氏也喜歡這個千里迢迢而來的謝家小姐，容貌無雙在眼里都不算什麼頂天的優勢，重在外剛，敢想敢做。

“你初到江家，貿然把你接到徐家來，江家面子上不好看，定然不會松口。且等個十來日，咱們徐家再去接你過來做客，想來他們家太夫人便不好再說什麼了。屆時咱們四個正好可以在府里打葉子牌。”

謝令窈眼睛彎了彎，甜甜笑道：“好，到時候伯母您可要手下留，窈兒只不過堪堪門呢。”

兩人說說笑笑，轉過回廊，迎面遇見兩位年輕男子。

他們不認得謝令窈，謝令窈可認得他們。

一位是白氏的獨子徐昊晟，未來的督察院史。這可是個難纏的人，比之徐老太爺有過之而無不及，那一口鐵齒銅牙，但凡誰被他咬上了，就算不掉層皮也能被叮個滿頭包。前世就是江時祁也被他指著鼻子罵過，但罵的是什麼，謝令窈當時早已心冷，懶得再去打聽。

因為徐昊晟出自徐家，謝令窈對他倒是頗有關注，也知道他不同于一般言的迂腐，若是事急從權，哪里不合規矩了他便只當沒看見。若是沽名釣譽故作姿態，落在他手里，被他一通引經據典變著花樣兒地寫著折子罵，只怕都要臭萬年了。

這樣的人，也難怪前世江時祁哪怕權傾朝野也沒真正過他。

至于另一位，則是徐昊晟的好友李之憶，未來的刑部尚書。對于他，謝令窈倒是得很，只因他不止一次對謝令窈剖白心跡，惹得謝令窈一見他就逃，生怕惹了江時祁不虞。

現在想想到個可笑，江時祁煩都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因為別的男子心悅而生氣？怕是不得能馬上另嫁他人呢。

李之憶對倒也的確是真心實意，苦等了三年才親。

他倒是個可托付的。

不過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謝令窈都不打算回應李之憶什麼。

只因知道他未來的妻子有多麼他，前世李之憶與江時祁政見不同，起了分歧。江時祁竟蠻不講理直接把人扣了，他那位的夫人，為了他不惜拿著刀跑來與江時祁拼命。

真心換真心，自那以后，李之憶也終于算是徹底收了心，安安心心與過日子，后來兩人倒也幸福滿。

不幸福卻也不愿去竊別人的幸福。

而且不顧一切的心只有一次，這種覺很奇妙，在江時祁過后，再無一人在謝令窈心里掀起過波瀾。

沒有錯過李之憶眼里同前世如出一轍的驚艷，可哪怕今生謝令窈對江時祁再無一慕，再見李之憶也無毫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