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了不治之癥，莊子昂一時不知道，該把這個消息告訴誰。

一般人肯定會想到父母，可他的境有點特殊。

父親莊文昭和母親徐慧，在莊子昂五歲那年，就已經離婚了。

這世上絕大多數職業，都需要培訓和考試才能上崗。

比如開車要考駕照，教書要考教師資格證。

可為人父母，卻不用考試，只用一時興起，一發意外，就能將一個生命帶到這個世界。

很有人關心那個孩子，愿不愿意來。

莊子昂的年過得很不愉快，自打記事起，幾乎每天父母都是無休止的爭吵。

家里的桌椅經常東倒西歪，地板上布滿玻璃渣和瓷片。

終于在一個普通的日子，他們徹底一拍兩散。

協商離婚的時候，莊文昭一度不想要莊子昂，因為總覺得帶個拖油瓶，會影響他重組家庭。

最后在爺爺的干預下，以傳宗接代為理由，才把莊子昂留在了家里。

一年以后，莊文昭帶回來一個濃妝艷抹的人。

兩年后他們有了自己的兒子。

在話故事里，有后媽的孩子都過得很凄慘。

雖然現實沒有那麼夸張，但總不了看人臉、仰人鼻息。

明明是自己的家，卻時常生出寄人籬下之。

母親徐慧沒有再婚，由于職業是列車員，天東奔西跑，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次。

在學校附近租了套小房子，莊子昂有時候不想回家，就去那住幾天。

久而久之，他更加為家里的邊緣人。

父母這會兒都在上班，莊子昂不想打擾他們，來到臺的衛生角，猶豫了很久，撥通一個座機號碼。

鈴聲響了很久，才終于有人接電話。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喂，找誰呀？”

莊子昂眼淚奪眶而出：“爺爺，我是子昂，我想你了。”

莊建國立刻歡喜道：“子昂啊，爺爺也想你。”

接著大聲喊老伴，讓一起來聽孫子的電話。

莊子昂平日里不到親，只有寒暑假的時候，去鄉下的爺爺家，從兩位慈祥的老人上，尋求一難得的心靈藉。

“爺爺，我周末就回來看你們。”莊子昂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自然。

“不用，你現在學習任務重，別惦記我們，放暑假再回來。”莊建國笑呵呵地說。

“那……那好吧，爺爺你們保重，我要上課了。”莊子昂趕找個借口，把電話掛掉。

不然一定會哭出聲來。

他實在沒有勇氣，向兩位最親的老人，說出這個驚天噩耗。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們會悲痛什麼樣子呢？

上課鈴聲，在此刻響起。

莊子昂掉眼淚，裝作平靜的樣子，回到座位。

試圖讓自己忘記悲傷，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

黑板最右側寫著課程表，接下來是連續兩節的數學課。

“滅絕師太”吳秋芳夾著課本，走上講臺。

數學課，催眠效果相當好。

才過去了五分鐘，一大半同學都昏昏睡。

李黃軒趁吳秋芳轉寫板書，手從課桌里，了本《天龍八部》出來。

隨手一翻，就是經典名場面。

燕云十八飛騎，奔騰如虎風煙舉。

“兒子，你不要命了，在滅絕師太課上看小說？”莊子昂低嗓門，提醒同桌。

李黃軒卻一意孤行，頂風作案。

武俠世界的刀劍影，快意恩仇，可比數學公式有趣得多。

莊子昂作為乖學生，正襟危坐，全神貫注。

可與以往不同，只能看見吳老師在，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好像生命的溫度，正在從里一點點離。

“慕容公子、莊幫主、丁老怪，你們便三位齊上，蕭某何懼？”

李黃軒正看到彩之，忽然覺迎面而來一殺氣。

他抬起頭，對上了吳秋芳凌厲的眼神。

“李黃軒，到黑板來解一下這道題。”

老師站在講臺上，往往能將學生們的小作，看得一清二楚。

吳秋芳教學風格向來嚴厲，眼里不得一點沙子。

李黃軒磨磨蹭蹭走上講臺，手里拿著筆，對著黑板上的天書，像石化了一般，一不。

這麼難的題，除了那些沒有的學習機，誰解得出來？

吳秋芳鐵青著臉：“就你這數學績，還有臉上課看小說，你跟莊子昂坐在一起，就不知道多向人家學習學習？”

李黃軒嘟囔一聲：“小說還是他給我買的呢！”

“沒收了，你給我去后面站著聽課。”吳秋芳斥責道。

接著換了副和藹的口氣：“莊子昂，你來解這道題，給同學們做個正面示范。”

莊子昂作為超級學霸，考試次次數學都將近滿分。

解這種難度的題，信手拈來。

可莊子昂聽見老師自己，卻明顯愣了一下，像是靈魂游到某個地方，被突然拽回來。

他來到黑板前，卻也駐足良久，無法下筆。

滿腦子都是那張診斷書，或者說催命符。

曾經最親切的數字和符號，此刻都變得格外陌生。

“莊子昂，你怎麼了？”吳秋芳詫異。

“吳老師，我不會。”莊子昂哽咽著回答。

“怎麼可能？”吳秋芳了解莊子昂，這種級別的數學題，絕對難不住他。

讓莊子昂來解題，是故意襯托一下李黃軒，卻沒料到翻了車。

莊子昂的雙肩，微微起來，手中的筆頭墜落在地。

不爭氣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整個人都被巨大的悲傷包裹，像個孤獨的小孩。

吳秋芳看了心疼，忍不住想要抱抱他。

同學們看得莫名其妙，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這種題能難住莊子昂，開什麼玩笑？”

“學霸就是學霸，做不出來數學題，居然能急哭。”

“慕詩，難道他向你表白，被你拒絕了？”

……

林慕詩睜大眸，盯著莊子昂的背影，驀然一陣心悸。

做了這麼久的朋友，從沒見莊子昂這麼傷心。

他一定有什麼。

“莊子昂，別哭了，回去吧！”吳秋芳輕聲安。

“吳老師，我想去洗手間。”莊子昂不住地噎。

吳秋芳輕輕嘆息一聲，默然點頭。

老師對好學生，總是會寬容一些。

走出教室，來到走廊上，莊子昂徹底控制不住自己，哭得撕心裂肺。

每一位老師，每一位同學，都讓他深深眷。

只剩三個月，便會兩隔。

再也無法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