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策了!
霜落大徹大悟,小太監有狐貍病,要喝的吃的來著,怪不得平白無故救。可是被小太監咬一口,總比掉腦袋強吧。
再說,小太監的病是不是狐貍病還不一定呢。興許他蠢,被哪個江湖郎中騙了都不知道,改天帶小太監到安華堂找太醫瞧瞧。
想清楚這點,霜落又放心了,打著商量的語氣:“吃我可以,但你只能吃一口,好不好?”
“再說吧。”魏傾不想把話說的太死,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宮裏有規矩,結為對食的人要搬到十三所住。十三所與皇宮相隔一條護城河,結為對食的宮太監會盤下一間屋子,往後十幾年的宮闈生活便是白天在宮裏伺候主子,夜裏到十三所恩恩。
有了錢霜落底氣十足,小錢袋子甩的叮兒鐺鐺響,已經開始盤算怎麽布置屋舍了。
要盤間大點的屋子,最好能有塊地,種點蘿蔔青菜順便養幾只。這樣蔬菜蛋都自給自足,還能給妙心姑姑送點,省的妙心雲芝們只能湊合吃司苑局放了幾日蔫的蔬菜。
這樣打算著,渾充滿了幹勁。扭頭向魏傾,多好啊,人在側,喂喂種種地,這樣的生活真是妙哉妙哉。霜落迫不及待和他分對未來生活的暢想:“你耕田來我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夫妻恩苦也甜……”(1)
擱他跟前唱天仙配呢!
魏傾忙的很,可沒時間陪唱樹上的鳥兒雙對。“你耕田就去耕吧,我先走了。”
“啊!你不和我一起去十三所布置屋子嗎?”霜落有點失。可轉念一想,又釋懷了:“你才剛回宮職未定,長久待在頤倦齋學規矩不是辦法。還是多在宮裏臉比較好,說不準就被哪位主子看上升發財了呢。”
新宮的太監頭三個月只能到跑混臉,沒正經的職和崗位。正因如此,新手們有錢的送錢沒錢的想方設法攀關系,就圖撈個油水多的差事。
霜落盤算著怎麽給阿吉尋份好差事……得好好想想。
魏傾笑:“這麽期盼我升發財?”
霜落點頭:“那當然我賢惠著呢!以後就是你的賢助,咱們共同努力,你也爭口氣讓我當個什麽掌印夫人玩玩。”省的錦雲總在跟前臭顯擺。
霜落實誠從不掩飾自己,這宮裏頭誰不期盼過好日子,誰不想當人上人?只是當人上人的路子很多,比如錦雲追著個半截子土的人哥哥,比如陳發天天到司禮監抱大……
霜落想,要和阿吉一起當人上人。
同魏傾告別後霜落回浣局告半天假。這會是正午,春日的太暖烘烘照在上,新長的柳枝芽兒裹著春風翩翩起舞,就連清風中都彌漫著馥郁。
霜落心比四月天還亮堂,仰面深吸一口皇城甜甜的氣息,全心舒展開來。一路回浣局,霜落見誰都笑,順手幫酒醋面局從木車上卸下一袋白面,兩桶糖漿……
因著霜落手腳勤快又熱心腸,在酒醋面局是出了名的人緣好。這丫頭總是和和氣氣的,酒醋面局的當值太監羅柄祥很是喜歡。
“丫頭今兒著什麽喜事,也說給我聽聽樂呵樂呵。”羅柄祥用陶瓷碗端著水遞到霜落手中,“近來局裏人手不夠今日還好上你,不然有的忙。”
霜落就是出了點力氣,笑嘻嘻接過喝了口,咂咂:“甜的!你加糖了?”
“噓——”羅柄祥堵,“廣南剛送來的糖漿,甜度管夠!今兒讓你嘗嘗鮮了。”
霜落一口氣喝完,滿足的拍了拍小腹,才說:“我有對食啦,下午到十三所看屋子去……”
聞言羅柄祥驚道:“怎的如此突然?之前也沒聽你說心悅誰,是哪個宮的太監,人靠譜不?”
霜落省略被廉王妃為難一事,說起阿吉神采奕奕,卻見羅柄祥眼神一點一點暗淡下去……羅柄祥躊躇片刻,才問:“是鐘鼓司的那個阿吉嗎?前幾年被調去太廟守靈,今年回來了?”
“對對,你認識他?”
羅柄祥一撇,皺眉道:“你怎的挑中了他。幾年前我兩一塊宮,他就是個惹事,也不知道為什麽隔三岔五到寶紗司挑事,結下好多仇,據說他去太廟守靈是避災去的。”
霜落這才反應過來,對小太監知之甚,除了垂涎人家就剩傾心兩次搭救了。關于小太監的過往,際一無所知……
眼下羅柄祥說起霜落便來了興致,眼的湊過去打聽:“關于阿吉,你知道多?”
羅柄祥是個老實人,典型的誰對他好他就與誰掏心窩子,因此也不瞞著一五一十道:“我兩丁卯年一塊宮,那小子生的俊又會來事,因此很招人喜歡。可沒過多久大家就發現了不對勁,阿吉似乎不能控制緒經常發狂,發狂的時候到惹是生非……大家都說阿吉有癲狂癥……”
幸好不是狐貍病,那就不用吃了。可癲狂癥又是個啥?霜落不知道,不過聽到這裏霜落基本已經確定:小太監就是有病!怪不得總莫名其妙生氣,原來是犯病了。
平心而論霜落是有點怕的,可怕沒用。兩人現在就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同生共死的那種,都結為對食了難不還能離嗎?
霜落不是過河拆橋的人,人家好歹救過的命,俗話說妻不怕舊郎不嫌糟糠,既是拉了勾許了誓,那就要過一輩子的,還是得盡快想辦法治病。
羅柄祥見愁眉不展,以為是嚇壞了。他抓耳撓腮,想想也是哪有新婚燕爾就當面說人家壞話的。他自覺失言,便補救說:“人都是會變的,興許在太廟吃苦頭轉了子,病也好了。拿著,一點點心意……”說罷從袖中掏出碎銀子塞給霜落。
臨走前羅柄祥塞給霜落一小罐蜂,說是私貨,霜落揣著回浣局把蜂給了妙心。
因為早上春桃的事浣局一片死氣沉沉,衆人埋頭幹活不敢多言,毫沒有往日吵吵鬧鬧的人間煙火氣息。妙心一整天都黑著臉,擰結的眉頭自個了一上午都沒平。
妙心拎著進屋關上門,語氣頗為疲憊:“今兒頤倦齋的事我聽說了,小六子……確實做不了你的對食,是我草率了。”
霜落忙低聲音:“小六子是……你知道了?”
妙心點點頭,“昨兒個郡王的鸚鵡飛上房檐指派去取,小六子笨手笨腳,一不留神從房檐上摔下來差點當場沒命。”
怪不得小六子今早沒去頤倦齋,“傷了?嚴不嚴重?”
“命還在。我方才去看,都跟我坦白了。”妙心言語艱,轉而道:“其實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你。陳發今日走了但你與廉王府的仇是結上了,日後沒個靠山怎麽?”
“你那對食剛進宮能有什麽能耐?以後肯定護不住你。浣局的地位你也知道,我出了這兒啥也不是。總之,你還是得抓時間找個靠山。”
妙心說的霜落都清楚,可靠山哪是說找就找得到的。宮六年早認清了,自己沒抱大的命,要有早抱上了。與其天折騰找個靠得住的主子,不如躲在浣局安生度日。
以前一直是這麽做的,心無旁騖姑姑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別的宮忙攀高枝兒,忙打罵俏,霜落只會老老實實洗服。可如今了廉王府這尊大佛,往後不抱條大怕是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姑姑,你說後宮娘娘貴人們有這種掉腦袋的煩惱嗎?們是皇帝的人肯定不怕廉王夫婦,要不……我努力努力……”
這是一個危險至極的想法。
妙心霎時火冒三丈:“呆瓜!我說的話你沒記住不是?皇……那個人是你能惦記的嗎?他面若修羅如惡鬼索命,你上趕著到他那裏投胎嗎?前幾年多想爬龍床的宮一夜消失你不記得了?你真是……不惜命!”
妙心氣不過,沖霜落手心啪啪就是兩下。
說起那人妙心都打。宮久什麽腥的場面沒見過,可當今聖上的狠辣手段無人能及,聽聽他的名字就讓人不寒而栗。
霜落被罵被打也不惱,好脾氣地說:“您想哪去了,我這副模樣可沒有當娘娘的命,再說伺候那樣的人腦袋豈不是掉的更快?我的意思是,現如今後宮哪位娘娘正得盛寵?我回頭打聽打聽到跟前臉,獻獻好,指不定就抱上一條金大了。”
得知小丫頭沒那心思妙心才松了口氣,又潑冷水道:“省省吧,陛下對後宮嬪妃的腦袋就跟砍瓜切菜似的,至今也沒聽說哪位沐浴皇恩。”
哼,這屆皇帝果然不行!連個寵妃都沒有。
霜落找到對食要搬出去的消息不過一會功夫就傳遍浣局,顧及今日出了人命大家的嚴嚴實實,倒沒說什麽不中聽的,霜落難得清淨。
進下房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的東西之又。雲芝這會不在,一向沉默寡言的朵蘭竟主開口與說起話來。
“你這步走錯了!”朵蘭十分惋惜地說:“一個剛進宮的太監能有什麽前途?腦袋保得住一時保不住一世,早點另作打算吧。”
霜落沒想到朵蘭竟會說這些,笑了笑:“我覺得阿吉好的。”
朵蘭搖搖頭,看的眼神猶如看扶不起的阿鬥:“被罰跪的那天,你就該去廉王府找廉王。廉王出面什麽都解決了,你還能當主子。一步錯步步錯,若你現在去找廉王,說不定……”
“停——”霜落打斷了,“我真的覺得好的,主子什麽的不適合我。”
……
一下午霜落都在十三所忙碌,因著念及之後要銀錢打點沒敢多花錢,最後盤下一間兩舍的小院。這小院位置偏了些好在地方夠大,東西各一座院落,西邊已經住了一對對食,霜落和魏傾住東邊。
屋舍跟前就是一塊空地,上頭雜草叢生土地是沃的黑。霜落簡單置辦了屋舍又借來鋤頭翻地,起袖子擺系在腰間,愈發襯得一小截楊柳腰纖細。
小丫頭子骨看著弱,實則渾都是使不完地勁兒。一鋤頭下去挖起大塊噠噠的泥,哼哧哼哧十幾下都不帶歇口氣。
直至忙到月明星稀才歇火。霜落出了一汗,從隔間沖洗幹淨出來,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今兒晚上……是的房花燭夜?
霜落眼神落在面前那張床鋪上:已經把自己洗白白了,還該做點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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