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是江南云家千金云靜姝的丫鬟。云家老爺云行之是舊朝的探花郎。大清亡了,他便于這世里創辦書院,教書育人。云氏書院弟子眾多,且個個都是濟世之才。這其中,就包括蕭弈崢。
蕭弈崢年時化名李崢到云家求學,拜云老爺為師。他與小姐云靜姝青梅竹馬,互生慕。他學北歸,臨行時承諾來年便帶著父親親自上門提親。
可就在他和他爹來的那一日,云家遭了難。上上下下十幾口一夜之間都被剛氣候的南系軍給殺了。據說是因為云老爺不肯歸順,惹怒了南系軍閥頭子霍天。
也是那一日,蕭弈崢從死人堆里把我抱出來,救了我一命。我的頭部中了一槍,本以為活不了。可許是閻王爺厭棄我,不肯收。那顆子彈從我的腦袋穿行而過,竟毫沒傷到要害之。
當然,這些都是蕭弈崢告訴我的。因為,自從中槍后,我就失憶了。我只記得,有個人的聲音我“快跑”,還喊著我是靜姝小姐的丫鬟。而我醒來的時候,上穿著的也確實是云家丫鬟的服。
蕭弈崢告訴我,我“爰爰”,這名字是靜姝小姐在《詩經》里找的。他把我帶回了北系軍的首府——東北的寧城,并因我的長相與小姐有幾分相似,讓我假扮云靜姝與他親。接著,他便以為岳丈報仇之名,向南系軍宣戰了。
這三年里,面冷心狠,殺人不眨眼的蕭帥把僅存的一點溫都給了我,待我極好。可我就是莫名地怕他。我一聞到他上那冷冽的雪松的味道,就渾發冷,不停地哆嗦。仿佛那就是死亡的氣息。而他只要不去前線便夜夜留宿我這里,讓我很是苦惱。
昨晚,帥依舊是索求無度,我都不知最后我是睡過去的,還是被他折騰得暈過去了。一睜眼,已是晌午時分,而饜足的蕭帥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的兩個丫鬟荷香和翠柳服侍我梳洗打扮。我一抬眼,忽瞥見桌上放著個褐的小壺,造型很是新穎別致,旁邊還擺著一碟糕點。一看,就不是我屋里的東西。
荷香忙道:“剛剛二姨太來過了,說是新制了些西洋的茶點,請夫人品嘗。我告訴,夫人還沒睡醒。便放下東西,走了。”
我不由得雙頰滾燙。白蓁蓁肯定知道昨夜帥宿在我這里,而我又睡到了晌午,個中緣由,不用想也知道,真是把臉都丟盡了。而空守了一夜,也不知如何傷懷呢。
翠柳將那茶點端了過來,道:“二姨太說,這壺里的不是茶,而是什麼……咖啡。”
我從未嘗過西式的東西。這咖啡也只是聽聞過,并沒有喝過。于是,便兩個丫頭倒來一杯嘗嘗。
這黑的,初嘗很苦,可過一會兒就又覺得回甘,竟有些讓人上癮。不知不覺,我竟將那一大杯咖啡都喝了。
可沒過多久,我的頭便開始劇烈的疼痛,疼得我冷汗直流。這覺,太悉了。自從頭部挨過那一槍,我每逢雷雨天氣,就會犯頭疾,每次都頭痛裂。可這一次,竟是大晴天,毫無預兆地就犯了,且來勢洶洶。
兩個丫頭都慌了,趕跑去熬藥。可沒等藥端上來,我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次睜開眼,周遭卻是一片漆黑。滾滾驚雷像把天幕炸開了口子,讓雨水傾盆而下,卻仍掩蓋不住此起彼伏的槍聲。
“快跑!快跑!”
一個人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催促著我。我只能拼盡全力在大雨中奔跑。
腳下一個趔趄,我一低頭,竟絆到了一尸。我驚惶著四下去,才發覺周遭已經尸橫滿地。鮮被雨水沖刷了一道道暗紅的小溪,織著一張森恐怖的網。
“記住,你是靜姝小姐的丫鬟……”
終于,那個一直提醒我的聲音,也在一聲槍響后消失了。
我踉踉蹌蹌繼續往前跑,忽然停住了腳步。因為,一個黑的槍口正對著我。
我驚慌失措,哆嗦著向后退了兩步。一道刺眼的閃電,映出了一張被雨水沖刷到慘白的臉。深潭一般幽黑的眼眸,泛著鮮紅的。
他正用槍指著我,仿佛在宣告來自地獄的召喚。
“斬草除!”
隨著后一個蒼老的男人的聲音響起,一個雷聲炸開,我眼前一黑……
我驀然睜開眼,被剛剛的噩夢驚出了一的冷汗。
適應了白熾燈的線后,我艱難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一個陌生的地方。房間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而蕭弈崢就靠在我床邊的椅子上,睡著了。隨著我醒來發出的聲響,他低垂的長睫微微抖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
“你總算醒了。”蕭弈崢探過子,向我出了手。磁的聲音里,帶出一疲憊的暗啞。
“不要殺我……”我竟口而出這樣一句話,隨之,也向后,躲避著他正向我的那只手。
沒錯,面前的這張俊逸非凡的臉,尤其是那雙深潭一般幽深的眼眸,和夢里拿槍指著我的人一模一樣。
蕭弈崢微微怔了怔,卻沒有停住剛剛的作。那只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堅定地了過來,不容分說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到他手掌的糲,那是長期握槍磨出的繭子。
“爰爰,你怎麼了?我是你的丈夫。我怎麼會殺你?”他的語氣極溫,甚至帶著一寵溺。
而聞到他上那冷冽的雪松味道,我忽然好像明白了一件事——我對他那種本能的恐懼,究竟來自哪里?他明明救了我,可我為什麼會還怕他呢?
而剛剛的那個夢,似乎給了我答案。我的大腦失憶了,但或許還記得曾經傷害過我的人。
莫非,真的如夢里一樣,那一槍就是他開的?
“是……是你對我開了一槍,對不對?”我瑟在墻角,直直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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