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穿城而過,船樓畫舫林立,蘭燈輝,玉杯照影,端的是月燈山滿帝都,香車寶蓋隘通衢。
「娘子,路不好走,還請多加擔待。」車夫的話遞進廂。
容緒乾脆喊停馬車,領著聆玉、桑知下來。
右手邊不遠恰好有一家鋪子的招牌很是眼,定睛一瞧竟是月齋。容緒看得稍稍出神,低喃著:「換了新掌柜就是不一樣,原先生意再好,老掌柜也不樂意增開哪怕一家分店,如今竟是連相國寺旁都有月齋了。」
玉走金飛,變化的又豈止月齋?就連聆玉也在旁好奇張,桑知更是將「興趣」寫在了臉上。
容緒莞爾,「若是瞧上什麼吃的玩的,儘管去買。」
桑知也不多推辭,和幾個侍挽著手像是蜂撲進了花叢。
這附近有一間唐家酒樓,向來得人喜。今兒也不知是什麼日子,掌柜僱傭了諸藝人,雜劇百戲、社隊鼓樂,好不熱鬧。酒樓門口亦搭起通天彩棚,盛飾燈影,熒煌如晝,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再仔細一瞧,原來是推出新酒。
容緒瞧著那些來往夥計,以及夥計手中捧著的新酒,心中一。
「娘子!」
臂彎一,容緒不由回頭,毫無意外對上聆玉微惱的神。
「舟車勞頓,娘子還是快些回府,早早歇息才是。」
在會稽祖宅時,娘子染上飲酒的病。大鄞飲酒之風盛行,城池村寨,男老都喝上兩口,娘子飲酒原本沒什麼問題,就連祖宅當家的老祖宗也沒有話說,然而聆玉在去年無意中發現娘子嗜酒到沒有酒為伴無法眠的地步。
聆玉如臨大敵,擅自請了大夫給娘子瞧病。最近幾個月娘子都靠安神湯藥助眠,好不容易把酒戒得七七八八,如今回到酒業昌盛的上京,豈不就像老鼠進了米缸!
「舟車勞頓,不是更應該以酒解乏麼。」容緒小聲回懟,打消了去唐家酒樓轉一圈的念頭。
倒也不是怕聆玉,只是爹娘相繼去世後,很有人這麼管著。現在回了上京的家,更是只有一人支應門庭……
容緒微不可察地輕嘆一聲,「往果子街走吧。」
大鄞不似前朝那般市坊分明,而是實行街巷制,但總的來說西邊更為靜謐,酒樓也多設在東面。經果子街再往北就能抵達將軍府,一路上的「」些,聆玉深諳此理,滿意地點點頭。
「哎?這不是容緒嘛——」
一道音調偏高的聲在耳畔乍響。
夜風吹起容緒的帷帽薄紗,朱玉面,下頜骨尖尖的,薛儷娘只用瞧上一眼,就能確定對方的份。承認容緒長得好看,穠纖得衷,瑰姿閒,別說郎君們見著容緒走不道,便是自己,也極為喜歡容緒的這副皮囊。
可是誰容緒偏生了壞脾氣!
三年前容緒隨其母南下,薛儷娘及一眾同窗相送,可容緒看也沒看一眼,要知道,還親手為容緒繡了香囊呢!
「哼!」薛儷娘今晚飲了不新釀的樣酒,膽氣也上來許多,朝旁同伴道:「有的人昔日裡眼高於頂,目空一切,如今還不是孝期一過就馬不停蹄往回趕,可惜囉,也不知道陳年的老帳還算不算數,說不定被人捷足先登了!」
同伴也對容緒的婚約有所耳聞,這時聽薛儷娘把指腹為婚說陳年老帳,實在難聽,忙不迭拉了薛儷娘袖子,勸道:「你這都有妄議聖上的嫌疑了,還是消停些吧。」
薛儷娘面酡紅,醉意明顯,「我不,我偏要說——」
「閣下是……?」容緒掀起薄紗,清亮的眼中漫上疑。
聆玉當年在學堂伺候容緒筆墨,自然認得薛儷娘,於是湊在容緒耳邊低聲告知。
容緒恍然大悟,但因為對方說話不客氣,皺著眉回想自己何時得罪了人家。
此舉簡直如火上澆油,將薛儷娘氣得火冒三丈,嚷道:「你裝什麼裝!」
話音驀地截斷。
薛儷娘及同伴目瞪口呆,愣愣看著橫在薛儷娘脖頸上的長劍。
劍未出鞘,其上凜冽寒氣卻人駭然不已。
再向那執劍人,竟是聖上邊的李嚴李將軍!
薛儷娘的酒,登時就醒了,手足無措地立在原地。
「爾等口出狂言,醉酒鬧事,來人拿下!」
李嚴板著一張臉,心中卻有點激,千里行來他這親衛統領總算派上用場,不負聖上所託。
「李將軍。」容緒攔了,示意他看周遭路人好奇的目,「薛娘子是我同窗,想來並無惡意,你莫嚇著人家。」
李嚴從鐵面無私轉為靈活變通只需一瞬,他瞭然地點頭,低聲答:「末將定會料理乾淨,容娘子請放心。」
「……」容緒認真端詳李嚴的神,發現他並不是在開玩笑。
真不知道跟著虞令淮學了些什麼。
「不用你料理這些。」容緒生怕李嚴腦筋直,聽不懂,索朝呆滯了的薛儷娘揮揮手,讓們先走,再對李嚴道:「倒是人群中那個穿墨紫襴袍的人,給我拿下。」
桑知早就被此間靜吸引,回到容緒邊,見狀,好奇地跟聆玉咬耳朵:「那是誰啊,可曾得罪娘子?為何拿下?」
李嚴出馬,將那意圖趁逃走的郎君三兩下制伏。待郎君近前來,眾人很快分辨出這是作男裝打扮的年輕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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