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悅出他的試卷,指向橫線的空白:「你沒寫名字。」
男生慢騰騰地走過來,似乎是順著手指的方向,順其自然地低下頭。
席悅能看見他垂眼時清晰的雙眼皮線條,流暢,乾淨,微的睫也是沒有弧度的纖長,漆黑濃,像剛被雨水打的一片檐瓦。
也難怪,這樣的一張臉,骨相優越,皮相緻。
著凌厲,的確招眼。
「我沒有筆。」
他抬頭,目直接得令人無法拒絕:「你幫我寫吧。」
席悅一愣,下意識口:「你剛剛轉的筆呢?」
男生側,朝門口的垃圾桶輕抬下,嗓音又低又緩:「丟了。」
「......好吧。」
席悅從筆盒裡拉出一支戰損版水筆,彎下腰,邊擰蓋邊問:「你什麼名字?」
「許亦。」
懶洋洋的聲音從上方響起,又帶著幾分清冽,好似冬日裡第一場鬆的雪。
「亦復如是的亦,汐的。」
席悅一筆一劃地寫完,再抬頭時人已經走了。
「我靠,你說你二十分鐘就出來我才等你的,老子等了一個半小時,你他媽在裡面下蛋呢......」
走廊上黑皮男大的聲音漸遠,席悅把理好的試卷裝進檔案袋裡,再把黑板上的字乾淨,然後就打了個哈欠,走了出去。
昨晚惦記著孟津予沒怎麼睡好,這會兒開始犯困,往前走時沒怎麼看路,直到還有兩三米的距離就走到樓梯口,驀然聽到一陣談聲。
教學樓的樓梯在走廊盡頭,可盡頭又延出了一截觀景臺,平時有多小課間在那兒聊天。
這會兒欄桿旁佇立著兩個男生,左邊那個黑的影側背對著,高的鼻樑下閃過一隻手,清瘦手背上能看清凸起的骨節,指裡夾著一點猩紅,在雪景的映襯下明明滅滅。
收回視線,又打了個哈欠,轉踏下了臺階。
第2章
趕慢趕地忙了一上午,當天晚上席悅就覺到了頭重腳輕,換季常見的流行冒,也沒放在心上,摳了兩粒消炎藥吃完就爬上床睡覺去了。
大四下學期開學,原本的四人宿舍里只剩下兩人,鍾若緹還三天兩頭住在工作室不回來,席悅相當於獨居,窗簾一拉,半點噪音也沒有。
那一覺睡得昏天黑地,從晚上八點到上午十點多,孟津予打了三個電話才把吵醒。
席悅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洗漱,穿服的時候也慌慌張張,本想素麵朝天地出門,經過鏡子前才發現自己的臉有些水腫。
想到跟孟津予已經一周沒見了,猶豫幾秒後在化妝鏡前坐了下來。
席悅的化妝技雖然是個半吊子水平,但師承鍾若緹,也有過功經驗,實踐效果最好的一次,是鍾若緹那條《早八簡修容五分鐘速通清冷小人》妝教,步驟清晰,講解細緻。
不多不的五分鐘過去,席悅滿意地對鏡自拍,順手發給了鍾若緹。
Xytxwd:【早八修容消腫大法已get!鍾大夫妙手回春,神醫啊!】
衝浪達人鍾若緹秒回——
鍾若緹:【跟妝沒關係。】
鍾若緹:【你。】
席悅勾起角,出門前又給發了一條:【下條視頻一定三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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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的最後一場雪只下了一個晚上,此刻積雪消融,正盛。
孟津予的車停在校門口,席悅隔了很遠就看到,興沖沖地跑過去拉開副駕車門,剛想打招呼,就看見孟津予比了個「噓」的手勢。
他在打電話。
兩人在一起這半年來,孟津予出差越來越多,也經常在周末休息時被突如其來的一通電話走,席悅清楚這是律師行業的常態,但還是有些擔心,他掛了電話後會不會跟說抱歉。
他們已經很久沒一起吃過飯了。
車窗開著,席悅有些忐忑地偏過頭看他,駕駛座上的人左手舉著手機,白襯衫領口微微敞著,回復的聲音時不時停頓一下,然後一心二用地看一眼。
席悅打了個噴嚏,他就關上車窗,打開了暖氣。
他俯過來探溫度的時候,席悅驀然想起了幾年前。
認識孟津予,是在高一那年的寒假,那時候他們都還沒有來到濱城,席悅在南城一中讀高一,孟津予在隔壁七中讀高三。本是沒什麼集的兩個人,卻因為在某個雪夜共同救治了一隻瀕死的小狗相識。
在那之前,席悅從沒有對早產生過任何興趣,雖然在同桌口中聽過很多男的悸歷程,可想像不到那是一種怎樣的衝。
直到那天晚上,看見孟津予下了自己的羽絨服,將凍僵的小狗裹在懷裡。
雪花落在他蓬鬆的劉海上,他抱著那只可憐的小狗,焦急地看向席悅,眼底倒映著瑩白點。
「同學,你知道哪裡有寵醫院嗎?」
孟津予沒養過寵,席悅也沒有。
那天晚上的雪很大,他們兩人沿街走了很久,直到走進一家還在營業的寵醫院,吸頂燈和的線下,孟津予的臉已經凍得蒼白。
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它讓人自卑,又讓人勇敢。
那之後席悅發現原來孟津予和同在一家教輔機構,他在三樓的高考衝刺班,而只是樓下吊車尾的高一基礎班,那時便知道了,原來同桌裡那個頂頂有名的七中校草就是他,學習好,長得帥,說一句天之驕子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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