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暖約徐春君喝茶,在這日午後。
京城中最有名的茶社有兩家,男子們常去的是鹿鳴茶社,仕貴婦們則喜歡去香靄茶樓。
薑暖到的早,在二樓的曲欄上往樓下看,徐春君甫一下車,便笑著招手,又跑下來迎接。
徐春君挽著的手上了樓,進了雅間落了座,笑著問:“這幾天在家可悶得慌了吧?”
薑暖點頭剛說了句“可憋悶死我了”,柳兒就走了進來。
徐春君留意到今天同薑暖出來的是鈴鐺和柳兒,墜子依舊沒有跟出來。
但是因為有柳兒在場,不好多問,於是便隨意牽了個話頭:“這幾日天氣實在有些熱,一一汗。”
“是呢,今日還算涼快。我二妹妹本來也要跟著出來走走的,隻是孟姑娘去了,便不同我出來了。”薑暖也說。
然後又問柳兒:“二小姐要的料可買著了?”
柳兒點頭:“買完了,放在車上了。”
原來薑晴這陣子一直在跟著孟喬學畫畫,料不夠了,便柳兒給買回去一些。
徐春君拿了些錢出來對紫菱道:“你們也難得出來,這裏自有茶樓侍送茶,不用你們在跟前伺候。你們出去逛逛吧,或者去左近的小吃店裏吃些零兒,或是當街的鋪子裏逛逛,買些小玩意兒。不要讓柳兒姑娘和鈴鐺姑娘花錢。”
紫菱答應著接了錢過來,便招呼幾個人下樓去。
薑暖於是對徐春君說道:“姐姐你真好,知道我憋悶,故而把下人都支開了。”
徐春君才問:“墜子怎麽沒跟出來?”
薑暖歎氣道:“墜子昨日衝撞了老爺,夫人說不懂規矩,要揆一揆子,所以沒跟出來。”
“京城各家規矩都嚴,防止下人們出來犯錯,教一教規矩也是常。”徐春君道:“你如今都在家中做什麽呢?”
薑暖不免又歎氣道:“能做什麽呢?挨訓唄。我在外祖母家散養慣了,什麽讀書寫字,刺繡裁剪通通不在行。因為事事做不好,常惹的父親不高興。原想做一些吃的送去,讓他消消氣,誰想又做鹹了。要不是鈴鐺提前嚐了嚐,隻怕我又要挨頓罵了。”
徐春君道:“鈴鐺雖然不言語,可著實是個細心的。你邊不可離了。”
薑暖使勁點頭道:“可不是呢,我若有一半兒的細心耐心,也不至於什麽都做不好了。”
又說:“姐姐的裳我已經洗幹淨熨平了,等會兒下樓時去車裏拿了還給姐姐吧。”
“你自己的裳可洗幹淨了?”徐春君問。
“有幾油汙無論如何也洗不掉,夫人賞給下人了。柳兒也因此了罰,扣了一個月的工錢。我心中過意不去,把我的月例銀子給了一兩。”薑暖說起這事來不由得垂了頭。
徐春君聽了沒說什麽,隻覺得柳兒不是善類。但薑暖一派天真,說給也無用,除非自己看破。
徐春君自己在家時一向謹小慎微,知道薑暖在繼母跟前的日子也一樣,七分靠忍耐。
隻要繼母不算黑心,能給尋一門好人家嫁出去,就算謝天謝地了。
說到底,還是不能得罪了家中長輩。
“差點兒忘了,我有東西要給你呢。”徐春君說著,從一旁的蓋籃裏拿出荷葉包著的卷好的煎餅,“侯府裏有個登州來的廚娘,我讓做了你們當地常吃的大蔥煎餅,你嚐嚐看,可是不是你在老家時的味道。”
薑暖喜出外,繼而又有些猶豫:“這東西府裏頭是不讓吃的,說味道太大,是人吃的東西。”
“一方水土一方人,若京城設在登州,連皇帝都還吃煎餅呢。”徐春君把煎餅遞給薑暖,“你吃就是了,多喝兩口茶,也就沒有味道了。”
“徐姐姐,有些話我跟別人都沒說過,隻有在你麵前才敢說。”薑暖低了頭,聲音帶著哽咽:
“其實我本不想來京城,在這裏住不慣也吃不慣。我喜歡和姨父姨母表弟他們親親熱熱地在一,覺得那樣才像個家,才是親人該有的樣子。到了這裏,行就要講規矩。我做不來什麽大家閨秀,被人笑話。父親也不喜歡我,繼母對我還好,可我實在不爭氣。”
“阿暖,你也不必太苦惱了,”徐春君往前湊了湊說,“子無才便是德,誰說一定要讀書識字才能活的好呢?你心善又重義,隻這一點便比許多人都強。若以後你父親還是嫌棄你書讀不好,你也不必遮掩,隻說自己天生愚笨,但有顆孝心,會永遠孝敬家中父母。且薑家已經有你二妹妹了,樣樣都好,將來自然高嫁,有長臉也就夠了。”
“我二妹妹雖然比我強,也不是樣樣都好。”薑暖忍不住出聲糾正徐春君。
徐春君被逗笑了,說道:“你隻需當著你父親和繼母的麵這樣說就是了,不必太較真。”
徐春君知道,薑家人等到薑暖十幾歲了才接回家中,原本就沒有打算心培養。
給和的下人立規矩,也不過是想讓更聽話而已。
薑暖是個憨頭,不知道繼母打的究竟是什麽算盤。
但徐春君卻是個最聰明不過的,自然知道哪裏是七寸。
隻要薑暖表明絕不會跟妹妹搶風頭,且會規規矩矩地進孝道,那麽薑家人對的管製自然也會放鬆許多。
“我聽姐姐的就是,”薑暖咬了一口煎餅,心滿意足極了,“天知道我做夢都想這一口,桑媽媽自己做了煎餅吃,被府裏的人嘲笑是鄉下人。”
“桑媽媽如今也在你邊伺候嗎?”徐春君問。
薑暖提起這個來就黯然神傷,手裏的煎餅也不香了,說道:“進府沒到半個月,桑媽媽便被趕到後頭去了。老爺說鄙不樣子,不許到前頭來。”
這個桑媽媽也是陪著薑暖一同進京的老家人,心直口快,打抱不平。
隻是這樣的子,難免被新主子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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