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雪只覺得後背的汗一下子全立起來了,回頭又看了梅花樹一眼,明明什麼都沒有,卻還是讓不敢再看第二眼。
惡狠狠對韓君燁道,「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曇蕓那個賤蹄子是不是?」
韓君燁一張包子臉上是懵懂而又木楞的神,「父親說,娘親彈的曲子真好聽。」
這句話讓江晚雪臉又煞白了幾分,曾幾何時,同韓子臣也年年寒梅樹下琴奏簫……
回頭了一眼寒梅怒放的梅花樹,樹上明明什麼都沒有,但眼底還是變得驚恐起來,也哆嗦著,逃一般的離開了庭院。
韓君燁看著他娘離開的背影,一雙黑葡萄般的眼,幽幽的,深不可測。
懷中有什麼東西在,撐得他的袍子一鼓一鼓的,還有嘰嘰的聲,韓君燁取出自己揣在前襟里的小,又拿出一個小荷包往自己手心倒了些許穀粒出來。
小殷勤啄食穀粒,韓君燁著它後背的變得堅的絨,眼神深沉,「你快些長大。」
***
燕明戈在北城門送走林初,正準備去跟袁三他們匯合,不想半路上就上了。
「燕大哥!」袁三一行人老遠就打招呼。
重重一甩馬鞭,幾匹戰馬沖了過去,踏起一地的殘雪碎冰。
「馬副將他們怎麼說?」燕明戈在袁三他們到了跟前才問。
王虎子莽,一聽燕明戈詢問,那一肚子火本就憋不住,罵了一句話才道,「馬信堂那個老匹夫!當先鋒當得跟個頭烏似的!老子跟他說蠻子就在三十里地外了,他說老子是黃粱老酒喝多了!」
燕明戈沒有出言,目又落到了唐九上。
唐九形乾瘦,五關倒是端正,就是裡總叼著半截草,一的兵子氣,見燕明戈看了過來,也喪氣道,「劉副將就不用說了,靠拍馬屁上位的能有什麼真本事。」
燕明戈再看袁三,袁三也只是沉默搖搖頭。
燕明戈本就冷漠的臉上像是結了一層冰,他一扯韁繩率先奔了出去,「上兄弟們,去王副將家中!」
斥候兵都是王副將手底下的,燕明戈先前警覺,派了石六齣關查探,都能發現蠻子大舉往這邊進軍。
王副將手底下的斥候兵就是再不中用,人家到眼皮子底下來了,也該察覺!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王副將家中,撞開門,卻發現府上除了幾個老僕,能帶走的都帶走了!
燕明戈出腰間的佩刀抵在了一個老僕脖子上,「說,王猛去哪兒了?」
老僕渾抖得跟篩糠似的「將……將軍……昨……昨天說帶夫人回姚城娘家一趟,過幾日就……就回來……」
顯然是王猛叛變了。
「個熊滴!王猛那孫子這是跑了!」王虎氣得一拳砸上院子里擺著的石缸,石缸瞬間裂。
在院子里的老僕們驚呼一聲,兩直打擺子。
燕明戈面沉如水,轉就往外走,「去將軍府!」
一行人快馬加鞭抵達將軍府,被府門前的守衛攔下,「爾等任何,竟敢擅闖將軍府!」
「百夫長燕明戈,有要事求見將軍!」
親兵看了與燕明戈隨行的幾人一眼,道,「那請燕百戶稍等,容我先去稟報將軍。」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袁三坐下的戰馬躁踱著馬蹄,他馭馬走進燕明戈幾步,「大哥,這都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沒個人出來,該不會是把咱們晾在這兒了吧。」
燕明戈寒潭般的眸子瞇了瞇,紛紛落雪裡,他眸中神冰冷異常,又像是隔著一層什麼東西,人窺探不得半分。
寒冬的夜降臨得格外快,儘管天空還是白茫茫一片,可是明顯比之前暗了不。
燕明戈翻下馬,薄冷冷吐出三個字,「闖進去!」
王虎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聽得燕明戈這句話,就跟野被放出了囚籠似的,猛地從戰馬上跳了下去,他的塊頭是一般兵的兩倍,這麼一臉兇相的衝過去,還是將軍府門前的府兵都膽寒了一把。
「將軍府門前,爾等竟敢放肆!」府兵站一排,尖利的長矛對準了燕明戈幾人。
王虎興狂喝一聲,骨子裡都著好戰的嗜。
那些尖銳近髮長矛,直接他一把給折斷了,府兵們哪裡見過這等陣仗,一個個嚇得面如土,王虎就跟拎小似的,輕易就拎起靠他最近的一個府兵,揚手往後一甩,那府兵重重砸在地上,再也沒能爬起來。
府外的靜驚了將軍府的士兵,紅漆大門打開,穿著銀甲手持長矛的府兵一窩蜂似的往外涌。
燕明戈看了一眼愈漸暗沉的天,臉嚴峻了幾分。
因為府兵增多,幾人幾乎是各在一方被陷了包圍。
「蠻子大軍境,懇請將軍去城樓指揮作戰!」燕明戈大聲道。
府兵們一時間有些面面相覷。
羌城一年裡十二個月里有八個月都是在打仗,他們對此是見怪不怪的,可是城樓那邊沒有傳出任何示警……
「燕百戶,你可知謊報軍,是斬立決的重罪!」馮硯的侍衛長站在一眾府兵後面,角噙著冷笑著燕明戈。
「那你可知,耽誤軍,也是殺頭的重罪!」燕明戈冷冷一眼掃過去。
侍衛長被燕明戈這一眼鎮住,正有些猶豫,之前進去稟報馮硯的府兵跑了出來,附耳在侍衛長耳邊說了些什麼。
侍衛長再看燕明戈時,眼中就多了幾分譏笑和嘲弄,「燕百戶,你若再不走,我便上報將軍,定你一個謊報軍的大罪!」
燕明戈面上筋繃,只有悉他的人才悉知,他這是怒了。
只見燕明戈一腳踹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府兵手腕上,府兵哀嚎一聲,手中的長矛也掉落下來。
燕明戈用腳一勾,再用力一踹,那長矛直接沖著侍衛長而去,長矛的柄直接沒侍衛長腹,慢慢從那件厚重的鎧甲下涌了出來,侍衛長雙目大睜,直的倒下了。
侍衛長一死,府兵們嘩然,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天漸漸暗沉下來,恍然間最後一縷亮都要被吞滅。
燕明戈看著漫天飛雪,眸中有淡淡的冰冷,悲憫,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來不及了。」
沒人懂得他說那句話是何意。
燕明戈進府,用刀抵著一個下人的脖子,讓他帶路到了馮硯會客的前廳。
遠遠的,就聽見竹之聲,待前廳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時,竹之聲戛然而止,寒氣灌燒了地龍的屋子,大廳中央穿著腰舞的胡姬被這突來的冷意凍得直哆嗦。
主位上的馮硯看到燕明戈,一雙細小的眼睛瞇起來,眸底的帶著狡詐和算計,「燕百戶提刀佩劍闖我城主府,是打算造反嗎?」
燕明戈沒有理他,看了一眼貴賓席上被幾個貌子圍在中間,醉的兩腮酡紅的六皇子,大步走了過去。
圍在六皇子周圍的歌姬舞姬見燕明戈這幅要殺人的樣子,早就嚇得鳥散,哪裡還敢留在六皇子邊。
馮硯見燕明戈是要帶走六皇子,面上瞬間半點笑意也沒有了,出寶劍直指燕明戈,「你還想謀害皇子不?」
燕明戈冰冷的眸底出現幾分譏諷之,「將軍還是想想羌城失守要怎麼代吧!」
馮硯瞇著眸子,似在思量燕明戈這話里的意思。
城樓那邊的驚鼓敲響的時候,他臉終於變了,扔下寶劍衝出房門,看到遠燃起的狼煙時,腳發,若不是扶著門框,險些站不住。
「狼煙!蠻子攻城了!」不知是誰大了一聲。
而原本醉得「不省人事」的六皇子在聽到這句時,赫然睜開了雙眼,朝著暮里那直掛長空的一縷黑煙去。
「傳……傳我號令,整頓三軍……」
馮硯一句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個親兵跌跌撞撞跑進來,驚恐打斷他的話,「將軍!城樓那邊失守了!」
馮硯只覺得眼前一白,人就倒了下去。
「將軍!將軍!」頓時又是一片人仰馬翻。
「你打算怎麼辦?」六皇子站直了,一臉嚴峻看著燕明戈,哪裡還有之前的半點醉意。
「羌城已破,要麼死,要麼逃。」燕明戈聲音冷。
城主府外已經能夠聽到此起彼伏的尖聲,暮完全籠罩下來,火映紅了羌城的半邊天。
迎面吹來的寒風裡,夾著濃濃的腥味兒。
「逃活下去的幾率是多大。」六皇子在這時倒是出奇的冷靜。
「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殿下有事。」燕明戈道。
六皇子盯著燕明戈看了一會兒,才道,「好,本皇子這條命就給你了。」
「大哥!蠻子攻破城了!」王虎滿臉是走進來,原本就兇神惡煞的一張臉,看著更猙獰了幾分,仔看之下,他眼眶是發紅的,「我們殺過去嗎?」
羌城,自從當年永安侯燕世昌把蠻子打出關外,就再也沒有失守過!
「蠻子二十萬大軍,別說咱們一百人,便是一萬人,也只有被人踩泥的份!」唐九一改平日里的弔兒郎當,語氣罕見的嚴肅,「城樓竟然這麼快就失守了!王猛那個老匹夫!」說道最後,亦是咬牙切次。
黑夜裡,燕明戈神莫測,「保護六皇子出城!」
聶雲和袁三幾人護著六皇子出府,燕明戈看了一眼這大氣恢弘的將軍府,視線里全是倉皇逃竄的僕人,他眼中閃過淡淡的嘲諷和悲憫,毅然轉過。
「燕珩!」
後馮硯突然大他的名字。
燕明戈偏偏過頭,看著脊樑似乎一下子塌下去的馮硯,神冷漠。
「羌城這一敗,是你在報復朝廷對不對!」
燕明戈沒有理會,邁步進了黑夜裡。
馮硯狂笑出聲,「西昭鐵馬燕字旗,白銅戰刀守羌關,你老子燕世昌守了一輩子的城,你竟然將它送給了蠻人!」
「燕字旗會重新回羌城城樓!」
火白雪映照下,燕明戈俊逸得過分的臉上,帶著一無法形容的妖異和邪氣。
背負著燕家幾百口人命,他早不是當年那個鮮怒馬年臣。
當年太子一案,不過是帝王猜忌罷了,賠上的卻是燕家滿門忠骨。
羌城之敗,只是他復仇的第一步!
這天下,欠他燕家的,終須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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