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憤死。
眼下說什麼都尷尬無比的,所以乾脆緘口不言。
朝床鋪那邊看了一眼,雖然有半明的綾紗床帳隔著,但還是能看出燕明戈半靠在床沿上,沒有看這邊。
「我要穿服了,你別轉頭。」林初怕他一不小心視線又往這邊瞟,打了個預防針。
是聽聲音,燕明戈都能聽出他小妻子的一腔惱意。
雖然之前的確是驚艷、驚慌中又帶著歉疚的,可是覺到的抗拒和惱怒,他心底又生出幾分自己都說不清的氣悶,一句話就這麼說了出來,「你是我的妻,有什麼是我不能看的?」
正準備拿服的林初功因為他這句話作僵了僵。
您說得真有道理,竟然無法反駁!
燕明戈也意識到自己那話不妥,改口道,「你換吧,我不看。」
心中那幾分莫名的惱怒不知是在惱林初還是在惱自己。
林初僵持了一會兒,水已經完全涼了。
林初又往床鋪那邊瞅了一眼,確定燕明戈不會看,才哆哆嗦嗦從浴桶里爬了出來。
之前浸泡在水裡的與冰冷的空氣,瞬間激起了一層皮疙瘩。
林初覺得自己穿服發手腳都在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的。
不多時,林初換好了服,嗓音悶悶道了句,「換好了。」
燕明戈這才轉過頭來,眸中原有的微惱和尷尬在這一刻都變了驚艷。
這套是淺荷的,林初又格外白皙,被這淺荷一襯,更顯得若凝脂。因為是冬裝,里都是鑲了棉絨的,為了保暖,袖口又是收的,這就格外考驗形,林初穿上卻一點也不顯得胳膊贅。腰纖細,這恰好又把腰線那裡收得高,穿上同的對襟短襖,不僅將腰部的曲線顯無疑,還給了林初一種自己以下全是的錯覺。
不得不嘆,古人在穿審上還是很有水平的。
對襟緞襖的領口有一圈白的絨,著脖子很舒服,也把一張小臉襯得愈發明艷。
「服好的。」燕明戈說,嗓音有點啞。
對於大反派突然誇自己,啊呸,誇這服,林初還是驚訝的,尋思著燕明戈許是為了緩解尷尬,就回了句,「我也覺得不錯。」
看著自己漉漉還在滴水的頭髮,林初道,「我下樓去讓店小二把浴桶抬出去,順便去找帕子把頭髮乾。」
燕明戈罕見的回應了林初一聲,雖然只是一個聽不出任何緒的「嗯」字。
林初覺得今晚的燕明戈有些奇怪,不過也沒多想,抬腳就往外走。
打開房門的瞬間,迎面灌進領里的寒風凍得林初一哆嗦。
打著把房門關上了。
卻不知從轉出門那一刻,床帳後面那雙寒潭般的眸子就一直的鎖著。
燕明戈僵持著那個姿勢靠在床架上,眼前一會兒是林初從浴桶里爬出來時的景,一會兒又是穿著淺荷的站在外面的景。
他煩躁了眉心,突然覺得口乾舌燥。
他尋思著自己是口太久了。
床頭就有一個矮幾,矮幾上放了茶水。
燕明戈一連給自己倒了三杯冷茶灌了下去,他靠著床架躺了一會兒,看著自己棉被遮掩下的下,臉說不清是沉還是惱怒……
***
林初讓店小二把房間里的浴桶搬下來,又找了一塊乾淨棉布帕子把頭髮得半干。
店小二倒是熱心腸讓林初去后廚的灶火旁邊烤烤。
這古代燒火都是用的木材,有煙不說,有時候還會飄出一些灰屑什麼的。
林初想著自己這剛洗完的頭髮立馬又糊上一層灰屑,估計會瘋,就謝絕了店小二的好意,只在大堂里借著炭盆的暖意烘頭髮。
正昏昏睡時,忽而聽見「錚——」的一道琴音,正想問客棧里莫非還有琴師,就聽掌柜的訓斥店小二,「那位夫人在院子里琴,怎麼不拿個炭盆子過去?」
店小二滿臉委屈,「掌柜的,不是我躲懶沒送去,是那位夫人不要,我放到旁邊,那位夫人還發了脾氣。」
一聽說是夫人,林初就猜測是江晚雪無疑了。
晚間的時候,路過客棧的後院,看見院中有一樹開得正好的寒梅。
江晚雪大半夜的在那裡彈琴作甚?擾人清夢嗎?
林初想不通這人的腦迴路。
方才那一聲顯然是試音,現在流暢的琴音才奏了出來,凄凄切切,宛轉悠揚,像是子如泣如訴,不得不說江晚雪這琴藝的確是湛。
櫃檯那邊一把希拉鬍子的賬房先生用手打著節拍,腦袋跟著晃悠,一副陶醉不已的樣子。
店小二跟這賬房老先生顯然是人,見此笑道,「老郭說說唄,那位夫人彈的是什麼曲子啊?」
賬房老先生布滿皺紋的臉上一副自得之,「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曲《蝶花》彈得秒極!秒極!秒極啊!」
他一連說了三個秒極,可見對這首曲子的讚賞程度。
林初對這些古曲沒有多研究,但還是知道《蝶花》是彈給心上之人,以訴說慕之意的。
眼角不自覺了……江晚雪這首曲子該不會是彈給燕明戈聽的吧?
本著一探究竟的想法,林初想去後院那邊瞅瞅。
才轉過一個迴廊呢,就聽見有人鼓掌。
林初忙躲到了柱子後面,抬眸一看,只見六皇子拍著手從對面迴廊緩緩走出,眼角眉梢都帶著一形容不出的懶散勁兒,彷彿就一紈絝子弟。
「韓夫人這一曲,可真稱得上是三日繞樑了!」他說話的嗓音也懶洋洋的。
夜風起,吹落一地梅花。
江晚雪抱著琴起,屈膝向沈琛行了一個禮,黃鶯般的嗓音帶上了一點人心碎的啞意,「公子謬讚。妾思亡夫,夜不能寐,這才想彈奏一曲,以寄相思之。驚擾了公子,是妾的不是。」
沐浴后沒有挽發,一頭及膝的長發就這麼披散著,在風裡肆意舞,幾片梅花落到了黑髮間。
一襲素白的衫,襯得姿愈發單薄,讓人心底升起一憐惜之意。
掌大的小臉,在月下白皙如玉,一雙盈盈秋水眸中帶著淚意,眼眶微紅,豈只我見猶憐形容得了啊!
林初一個人,都看的不咽了咽口水。
不過……這麼冷的天,江晚雪只穿這麼點,還彈琴……真抗凍啊!
就不怕凍起一皮疙瘩嗎?
沈琛聽了江晚雪的話,只道,「夫人哪裡話,韓世子之死,本公子也是痛心疾首啊。」
江晚雪噙在眼眶的那滴淚,恰到好的從眼角溢了出來,在臉龐劃過一個優的弧度,從下顎墜落。
沈琛趕道,「夫人節哀。」
江晚雪點頭,眼淚卻是越掉越兇。
「夜寒風大,夫人還是早些回屋裡歇息吧,夫人若是病了,韓世子九泉之下也不安的。」沈琛一副誠懇模樣。
說著他一隻手上了自己披著的大氅,江晚雪臉上還帶著淚痕,垂下的眼眸里閃過幾分得逞之。
這是要給大氅了嗎?
林初心道一句臥槽,莫非江晚雪真跟六皇子有一?
下一秒,卻見沈琛只是把大氅往自己上攏了攏,還了手臂,「這天兒可真冷啊,本公子也得回房歇息了。」
說著他就踹了旁邊的白公公的一腳,「暖手爐給本公子!」
白公公趕把拿在手裡的銅製的緻暖手爐遞了過去。
沈琛就捧著手爐、打著哈欠上樓去了。
眼角餘往林初藏的柱子後面一瞥,閃過幾分戲謔。
江晚雪抱著秦站在梅花樹下,臉上的脆弱和凄苦像面一般層層落,只剩下咬牙切齒。
回房間的路上,白公公不免嘮叨,「殿下不該下去的……」
沈琛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人家半夜彈一曲《蝶花》,也需要莫大的勇氣啊,我若是不給捧個場,以後還怎麼往燕珩面前湊啊?」
想著六皇子今年也才十七歲,行事多多還有些年心,白公公就把那句「江氏可能打您的主意」給咽了回去。
白公公是宮裡的老人了,后妃為了爭寵什麼樣的手段他沒見過。
江晚雪這招雖然高,但還是瞞不過白公公的眼。
看了一出好戲的林初心極好的回了房。
方才江晚雪那琴聲整個客棧都能聽見,燕明戈是不可能睡著的。
輕手輕腳關了房門,但沒聽見燕明戈說話,也不好打破這寂靜。
林初尋思著要不今晚給自己打個地鋪,可惜翻了半天,也沒能在房間里找到能打地鋪的東西。
想著反正之前就跟燕明戈一個床鋪睡,今天雖然……出了點意外,但是正如燕明戈所說,是他的妻,這便宜,只要還沒跟燕明戈和離,也只有燕明戈能佔了。
自己在矯個什麼勁兒!
林初唾棄了一下自己。
掉鞋子從床尾爬進了床鋪裡面。
林初才躺好,旁邊的人突然轉過頭,嗓音清冽道了句,「燭火沒熄。」
橘的燭過綾紗照進來,讓燕明戈俊逸的臉上冷的線條都和了幾分。
林初心中哀嚎一聲,之前怕熄了燭火爬上床鋪的時候不方便,這才沒熄,不過這個祖宗都說了,也只能起床熄燭了。
正準備起床呢,突然發現燕明戈的視線有點不對。
林初低頭往自己前瞅了瞅,瞬間炸了,「你盯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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