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初秋午後，雖然明，卻也有了淡淡涼意。

    那個還是嶄新的，上麵更沒有鐵皮，那一抹雪白一直印在二虎腦海裏，那是他青春的記憶。

    炕上。

    二虎搖著大腦袋，“你別說，老嫖，形象！”

    樸滿囤抬腳就踹，笑罵道：“像個屁！”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你是個屁！”二虎大笑。

    “！”樸滿囤一隻手拄著炕席，施展起了連環腳，“虎了吧唧滴，反應還快！”

    二虎到了炕梢，嘻嘻哈哈，“老嫖，老嫖，以後就老嫖了！”

    “不能這麽吧？和我爸分不開了！”

    二虎大笑：“沒事兒，你爸是姓樸的樸，你是嫖那啥的嫖，兩回事兒！”

    提到那兩個字，兩個人都是一臉興，盡管這事兒還沒做過，但說出來就讓人莫名的興......

    看著兩個人孩子一樣的打打鬧鬧，周東北臉上都是欣的笑容，自己一個不小心，讓這個綽號起碼早誕生了五年。

    上一世的八十年代末起，樸滿囤常去市裏文化宮舞廳跳舞。

    他酷“黑四”，就是每晚一場黑燈20分鍾的慢四步，那是真黑，手不見五指，破鞋搞的飛起，沒多久就傳出了這麽個綽號。

    樸滿囤也不在乎，打鬧完了，一咧，“老嫖就老嫖唄，兄弟我本來就姓樸，誰知道是哪個“嫖”？咱可不像東北似的，一天天的假正經，其實他最！”

    周東北哈哈一笑，這要是放在以前，自己肯定臉紅脖子地上去削他了，此時卻覺得特別好玩，十分親切。

    於是笑道：“行，那以後就你老嫖了！”

    “我舉雙手同意！”二虎投降一樣，舉起了兩隻手。

    樸滿囤，也就是從此以後的老嫖，破口大罵：“你他媽大個腦袋，小眼兒吧唧滴，同意個嘰霸！”

    說罷，一個鷂子翻就騎在了他上，兩個人又廝打在了一起。

    二虎大喊：“哥，我和你說，他新整了個手抄本，什麽之心，老了......

    周東北哈哈大笑，自己還記得那本書，當年就是在老嫖手裏拿過來的。

    其實自己還有一本好書，紅的書皮，書名五個字，在市新華書店兩四分錢買的，現在還藏在炕席下麵。

    掏出那盒皺皺的大前門，還剩一隻了，拿出來捋了捋，在炕沿上頓了幾下，煙結實了一些，這才點著了起來。

    這兩個活寶，是自己上輩子最好的朋友，憾的是，兩個人後來都不太好。

    二虎家裏兄弟倆，他哥張學農，小名大虎，八十年代初到九十年代中，在興安市社會上很有名氣。

    從小到大，大虎軍挎裏裝的就不是書本，而是磚頭和菜刀！

    等周東北他們三個步社會後，挨的打不多，和他有很大關係。

    1995年夏天，在湯旺河遊泳的大虎，為了救一個筋的孩子，溺水亡；誰都不會想到，一個出了名的大混子，竟然死在了見義勇為上，聽著就像一個悲傷的黑幽默。

    大虎的死，讓二虎消沉了好久。

    他父母的職業比較特殊，跳大神！

    周東北也時常慨，自己兩個死黨，一個父母是跳大神的，另一家是唱二人轉的。

    怎麽湊的呢？

    改革開放後，各路牛鬼蛇神都跳了出來，二虎父母也漸漸有了一些名氣，再過幾年，甚至省城都有來找他們“看病”的。

    所以在紅升鄉，他家是第一個買上電視機的人家。

    大兒子沒了以後，他父母更把小兒子當了寶貝，一心想讓他繼承缽。

    憾的是，出馬可不像收徒那麽簡單，二虎吃嘛嘛香，從小到大連個小冒都不得，一直沒有出馬的跡象。

    夫妻無奈，隻能作罷。

    周東北被木材綜合加工廠開除後，三個人更是形影不離。

    2000年，周東北離開了興安市，二虎並沒有跟著。

    而那時候，他父母出馬跳神就不太準了，年紀越來越大，生意也越來越差。

    再後來，二虎和媳婦在市裏開了個小食雜店，平淡度日。

    周東北父親中風偏癱後，多虧他常去家裏照顧，2004年周旺去世時，裏裏外外的壽都是他給穿的。

    而那時，樸滿囤，也就是老嫖，已經死四年了......

    老嫖家是鮮族，他隻有個妹妹，樸滿滿，小時候一次高燒了啞，耳朵沒問題，卻再也說不出話了。

    改革開放後，他父母開始隻是的走村串鄉唱二人轉，再後來生意越來越好，尤其一些結婚或過壽的場子，一次就能賺一二百塊！

    老嫖是副雲遮月的嗓子，從小耳濡目染，唱起二人轉很有韻味。

    他父母想讓他跟著學二人轉，可這貨說什麽也不學，天天在社會上廝混。

    後來，老嫖他爸通過關係，給他找了個市場協管員的工作，可沒幹多久就撂了挑子。

    前前後後換了四份工作，最長一個是在家廠，可就幹了三個月，原因是工組裏那個的小媳婦調走了。

    1998年春節，在文化宮舞廳，老嫖又遇到了那個小媳婦，沒多久倆人就上了炕。

    那時候，沒人不羨慕老嫖對人的手段，周東北也曾醋意滿滿地“采訪”過他，問他是怎麽勾搭上手的。

    老嫖叼著煙瞇著眼，聲音低沉沙啞，格滿滿：“無他，幹柴遇烈火而已！”

    2000年春節，在小媳婦家裏，賣完力的老嫖一口氣喝了半瓶飲料，等覺出味道不對以後，很快就口吐白沫癱倒在地，沒到醫院就咽了氣。

    沒多久案子就破了，是小媳婦開火車的丈夫幹的，他往兩瓶飲料裏兌了整整一大包耗子藥，就想把這對狗男都毒死。

    老嫖死了。

    兩個多月以後，小媳婦又出現在了文化宮舞廳，飯照吃，舞照跳。

    事實證明，沒了誰，太第二天都照常升起。

    理完老嫖的喪事，周東北心灰意冷，離開了家鄉。

    那一年，他已經34歲，離了婚，兜裏隻揣了900塊錢，還是母親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