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的人，目都落在顧輕舟上。

顧緗和秦箏箏先是一愣，繼而冷嘲顧輕舟：為了表現，居然敢醫生的話！

也不看看時機，這個蠢貨！

秦箏箏先回神，尷尬給司督軍和司老太賠禮：“老夫人勿怪，督軍勿怪，輕舟不懂事。”

而后，秦箏箏了下顧輕舟的手，“醫生會診呢，你別不懂事，耽誤了老夫人的病！”

“你讓輕舟說！”司老太發話了。

司老太不是信任顧輕舟，只是這滿屋子人都勸去德國治療，以為諱疾忌醫，沒人幫說話，氣死了。

現在，只有顧輕舟是站在這邊的，不管對不對，先拉個人站隊要。

司老太覺得自己太勢單力薄了。

“輕舟，你來。”司老太用緩兵之計，先讓顧輕舟攪合一通，打發走了醫生，再跟兒子細談。

讓遠渡重洋去治病，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是，老太太。”顧輕舟穿著挑線子，行走間步伐優雅，袂搖曳，出銀紅雙梁鞋的致繡活。

顧輕舟全上下，從裳的配到做工，以及的言行舉止，都格外雅致。

走到了司老太床邊。

“你方才也把脈了，你來說說你的診斷。”司老太道。

司夫人蹙眉：“姆媽，您這太兒戲了，輕舟還是個孩子，讀過幾個醫案？只怕連取脈都取不準！”

萬一這老太太被顧輕舟治死了，倒也是好事，以后再也沒有婆婆為難自己了，只是督軍在場，司夫人的面話還是要說，別出端倪才好。

“聽說說也無妨。”司老太不顧兒媳婦的阻擾，執意道。

顧輕舟看了眼司老太，見老太太沖頷首，眸里滿是鼓勵，顧輕舟就微微抬了下眼簾，正道：“老太太不是中風。”

“小姐誤會了，老太太的確是輕微中風，已經發了小半年。”一位姓胡的軍醫，五十來歲，是司老太的主治大夫，在司督軍的軍醫院任院長。

胡軍醫出生中醫世家，二十歲遠赴德國學了西醫，再回國為政府效力，中西結合，醫了得。

他不僅擅長西醫，更擅長中醫。掄起中醫把脈，胡軍醫更有經驗。

專業上的事，胡軍醫堅持己見，不給顧輕舟搗的機會。

“不是中風，是飲邪！”顧輕舟很篤定道，“老太太發病，都是臥床而發，搐、手足震，卻從未半不遂，口歪眼斜。”

司老太微訝，抬眸看著顧輕舟。

還真讓顧輕舟說對了。

司督軍和司夫人也吃驚：老太太的病，對外嚴格保，別說顧輕舟剛從鄉下來，就是太太的孫司瓊枝，也未必清楚癥狀。

“這孩子真的會中醫麼？”司夫人腹誹，難以置信。

就在司夫人吃驚的時候，胡軍醫反駁了顧輕舟：“此乃中風早期的癥狀，再挨些日子，就會出現后面的癥狀了。”

“這完全不同。”顧輕舟道。

顧輕舟堅持的說法。眉眼溫順，此刻才出崢嶸，非常固執不肯妥協。

胡軍醫有點頭疼。

其他幾位軍醫，更加信任胡軍醫，見顧輕舟固執己見，和年長且經驗富的軍醫爭執，紛紛勸說：“小姐，您別耽誤了老太太的病。”

“是啊，您才看過幾個病例，若是老太太有什麼長短，我們擔不是，小姐無事一輕，才說得這麼輕巧！”

“中風和飲邪原本有點相似，治法全是去完全不同，小姐不要南轅北轍，害了老太太。”

“小姐想要立功，也不能挑這個時候！”

“中醫沒有儀，診脈常常會南轅北轍，小姐年紀輕，替老太太著想是好事，只是治病的事給醫生，這才是真孝順。”

“我看這位小姐未必就是真孝順，倒像是彰顯自己！”

他們不知道顧輕舟的份，只當是親戚朋友的眷，以為顧輕舟是為了在司老太和司督軍面前表現，刻意拔高自己的。

故而，這些軍醫怕耽誤老太太的病，說話越來越刻薄。

要是老太太被治死了，顧輕舟下場如何未可知，這些軍醫都要陪葬。

生命攸關的時候，他們就不客氣了，一個個帶著奚落反駁顧輕舟。

他們的奚落，秦箏箏和顧緗想笑，心里快意極了。

只有顧輕舟，靜靜聽著，好似沒有聽懂，臉上居然無半分的焦慮和異。

司夫人和司瓊枝這時候也明白過來了。

“輕舟，你是個孝順孩子，老太太已經知道了，治病不可兒戲，你不要多言，隨我出來吧。”司夫人道。

說罷，就要拉顧輕舟走。

司瓊枝則冷冷說了句：“顧小姐有點貪心呢，我祖母已經夸你好了，你還非要博取神醫的名頭，害我祖母麼？”

秦箏箏和顧緗幸災樂禍。們母之前還以為顧輕舟真有本事，現在被軍醫們一說，頓時明白，顧輕舟只是個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秦箏箏自然要落井下石了：“輕舟，別不懂事，耽誤了治病，你賠得起麼？”

顧緗也嘲弄了一番。

只有司督軍和司老太沒說話。

司老太盯著顧輕舟。

所有人的嘲諷，一開始還晦，后來越說越骨，一般孩子要麼惱怒，要麼委屈落淚，獨顧輕舟榮辱不驚站在那里。

顧輕舟神悠閑，安靜聽著眾人的話，眼底波瀾不驚。

“這孩子有度量，不是一般人！”司老太心想，一般人承不住這等群嘲，顧輕舟卻視若無睹，司老太對很有興趣。

“輕舟，你再說說我的病。”司老太幫腔。

顧輕舟頷首：“老太太，我給您把脈，見您的脈象細、弦。脈細，說明氣兩虛；脈弦，說明病在肝臟。

老太太，若是我說的不錯，您這一年多以來，腸胃都不太好？”

司老太一愣：“正是。”

“這跟腸胃沒關系。”胡軍醫忍不住，覺得顧輕舟避重就輕，胡說八道。

“有關系，有很大的關系！”顧輕舟倏然轉頤看著胡軍醫，婉眸子鋒芒畢，“你們以為用疏導的方法來治療老太太，用祛瘀通絡等治療中風的方法，只會增加老太太的病！

老太太的病，病因不在氣淤積，而是心肺氣虛，導致的脾虛弱。脾氣不升，胃氣不降，難以生化氣，從而導致氣虧損、肝不足，這才是病因！”

胡軍醫聽了顧輕舟的話，臉猛然間凝重起來，沒有立刻反駁。

而顧輕舟一整段的辯駁，老太太沒聽懂，問顧輕舟：“輕舟，我到底是什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