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

飛機從大洋彼岸飛行12小時，落地玉和。

此時北都時間，下午兩點多。

炎熱。

玉和這座城市，夏，特別長。

黎書殷親自到機場接許之夏。

許之夏因為要坐長途飛機，穿著輕便。

一件簡約的白t恤，擺扎進淺微喇牛仔里，一雙白厚底板鞋。

這樣看，青得像個學生。

但已經26歲。

還是藝屆小有名氣的冉冉新星。

許之夏坐上副駕駛位，掏出手機給家人報平安，想著那邊是深夜，便只發了一條平安落地的信息過去。

誰知家人并沒有睡，正在等平安落地的信息。

許之夏心里暖暖的，不過也只是聊了幾句，便催促對方趕休息。

車輛早已駛出機場。

閉的車，男士香水味道縈繞，淡淡的，存在卻極強。

許之夏雙手手機，睫輕輕煽：“黎先生，其實你不用特意來接我，我很怕大家誤會我們的關系，對你造不必要的影響。”

許之夏說完，僵地扯了個笑容。

整個人都不自然，特別是纖薄的背脊，直的。

黎書殷語氣輕松搪塞：“有什麼好誤會的？我們合作了這麼多年，你也算是我的甲方了。”

許之夏輕輕甩頭，圓圓的眼睛看過去：“不對，你是老板。”

黎書殷是展館老板，的作品他的展館。

在這里，他們的關系僅此，不會有其他發展。

希他明白。

“對了！”黎書殷轉開話題，“活已經接近尾聲了，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展館這次舉辦的展出活名為‘烈日’，展出策劃之初黎書殷親自邀請許之夏出席，但以忙碌個人畫展為由回絕了。

許之夏語氣輕：“那邊很順利，想著很久沒回來了，回來看看。”

許之夏離開時，國家正重點推進西南地區發展，玉和政府響應號召，著力城市基礎建設，樹立城市新風貌。

從車窗看出去，鋼筋水泥筑建高樓，層層疊疊，科技十足。

五年。

這座城市已經完全區別于記憶里。

許是黎書殷覺到許之夏的不自在，他打開城市廣播：“聽聽廣播？”

許之夏點頭：“好。”

主播字正腔圓：“天網恢恢，疏而不，‘8.25’特大國詐騙案，于今日依法向玉和市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黎書殷點了一下，換輕松的音樂電臺。

住的酒店是展會合作酒店，許之夏沒理由拒絕。

沒帶什麼行李，只一個黑行李箱，被行李員放在鳥籠造型的金行李車上。

辦理完酒店住。

黎書殷：“你先休息，晚上有神的話我們一起吃個飯，如果還是累可以酒店送餐。”

許之夏趕搖頭：“我在飛機上睡久了，我想收拾一下去展館看看。”

黎書殷扶了一下眼鏡，溫和道：“正巧我也要去展館，你收拾好我。”

許之夏啞然：“……”

隨之，點了點頭。

許之夏到酒店房間后簡單沖了澡，換上一件稍微正式的連。

白無袖連，棉麻材質，重剪裁，輕設計。

腳上一雙茶平底皮鞋。

許之夏把心包裝的小禮品盒裝進駝編織單肩包里，同黎書殷出發去展館。

車子停在展館的私人車位上，進門時有工作人員心遞上展館藝品陳列圖冊。

許之夏跟黎書殷打招呼后，獨自參觀。

對國畫區域比較興趣。

今天是周一，還有不到一小時就要閉館，人并不多。

許之夏參觀了一會兒，黎書殷過來，后跟著一個長相端正的年輕孩。

孩穿著藍黑工作套，綁著干練的低馬尾，對許之夏半弓腰，手：“許老師，你好，我是小敏。”

蔡小敏是許之夏的作品導覽員，兩人平時在微信上通。

許之夏同蔡小敏握手后，掏出小禮品盒遞上去：“小敏，第一次見，這是我的小心意，我的作品以后還要繼續麻煩你。”

蔡小敏看著致的禮品盒有些寵若驚，看黎書殷點頭后，才手收下禮：“謝謝許老師。”

許之夏早在微信上說過，不用稱呼‘許老師’。

現在，又當面說：“你我之夏就好。”

模樣是真的真摯。

“行。”蔡小敏點頭，隨即引著許之夏去三樓，“之夏，我帶你去三樓看看。”

三樓是油畫區域，許之夏的作品也在這里。

兩人邊走邊聊。

許之夏溜了一圈自己的作品，疑：“小敏，怎麼沒看見《夢里的烏托邦》？”

那是許之夏上個月完的作品，上周剛通過國際流抵達展館。

蔡小敏雙手一拍，完全沒有最開始見面的拘謹：“《夢里的烏托邦》已經售賣，就在剛才，但是流程還沒走完，所以我還沒告訴你。”

“售賣了？”許之夏驚訝。

好快！

簡直出乎預料！

許之夏按捺驚訝與欣喜，表示謝：“辛苦你了。”

“不是我的功勞。”蔡小敏坦白道，“是劉先生買走的。”

劉先生？

許之夏眼睛亮了一下。

許之夏打斷：“劉先生離開了嗎？我想見見他。”

蔡小敏滿眼可惜：“你來之前，剛走。”

許之夏肩膀下沉，小臉失。

在許之夏心里，這位劉先生和其他欣賞的客戶不一樣，他總能挑中刻骨銘心的作品。

這次回來，想見見這位居住在玉和的知音，為此，還心準備了禮。

思緒到這里，許之夏掏出手機，找到劉先生的微信。

許之夏：【劉先生，聽我的導覽員說《夢里的烏托邦》得到您的青睞，我到非常榮幸。】

蔡小敏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抱歉表示去去就來。

許之夏獨自走到展館休閑區，坐下。

斟酌自己的想法后，打字：【劉先生，我現在在玉和，如果您方便的話，《夢里的烏托邦》包裝好，我親自給您送去。】

這算是見面邀約。

等了大概幾分鐘，手機震一下。

L：【不太方便。】

拒絕了。

還拒絕得好干脆。

許之夏眼尾耷拉下來。

手機又震一下。

L：【年底你在滬城舉辦的個人畫展，我會去。】

那是許之夏人生里的第一個個人畫展，已經籌備一年之久，上個月正式定了地點，在滬城。畫展定下地點時間后工作人員便對欣賞許之夏作品的客戶發出邀請。

其中就有劉先生。

許之夏理解這條信息的意思后，角緩緩翹起，打字：【好，那我們滬城見！】

看來，這次是見不到了，只是心準備的禮……

許之夏小腦瓜思索一番，決定拜托蔡小敏和展館的同事，將禮跟隨《夢里的烏托邦》一起送過去。

許之夏和劉先生添加微信好友約是一年前，那是劉先生第一次購買許之夏的畫作，通過工作人員添加的聯系方式。

他購買的那兩幅畫多年來無人問津，許之夏一度認為不會被人欣賞。

其實想想也是。

那兩幅畫沒有任何繪畫技巧，純純是流著眼淚，渾渾噩噩完的。

學畫畫的時候，老師常說創作人的很重要，甚至是靈魂。

但現實教導許之夏，在為名大家前，沒人會去看你畫里的。

繪畫技巧和視覺沖擊更為重要。

許之夏解鎖手機，纖細的指尖和劉先生的聊天界面。

在為數不多的聊天記錄里，劉先生第一條信息是【請問，你是不是有放不下的人？】

許之夏收到這條微信時，在m國的深夜，剛從夢里醒來，心率不紊。

又夢到他了。

都說夜晚是心房守衛最薄弱的時候。

來自陌生人的疑問，讓許之夏覺心尖被小針刺了一下，而那個小小的，在黑暗里擴張，席卷全。

許之夏反問：【這是您從畫里到的嗎？】

劉先生：【我覺，你很他，是嗎？】

那一刻，許之夏覺得，畫，騙不了人。

抑太久，這位知音就像許之夏突然找到的樹。

許之夏放下防備：【嗯，我他。】

緒過后，許之夏又后悔把這位劉先生當做樹了。

還好，劉先生后來沒有再和許之夏聊及此事，談也只是關乎作品的寥寥數語。

劉先生不是一個聊天的人。

但許之夏覺得，知音大概就是彼此陌生不了解，卻能同頻共振作品中的靈魂。

就比如這幅《夢里的烏托邦》。

是那晚夢回羊角山，拼命也吻不到那個人，醒來后完的作品。

許之夏正看著手機屏幕出神，蔡小敏握著手機小步子歡快跑近，熱邀請：“之夏，明天展館休息，今晚我們團建，你要不要也來玩玩？”

許之夏站起，婉拒：“你們去玩就好。”

蔡小敏想著許之夏確實和其他人不，也不強求，舉起未掛斷的手機到耳邊：“那‘買醉’見……”

買醉？！

許之夏心臟頓地一。

蔡小敏剛要掛電話，許之夏一臉‘打擾了’舉手示意，模樣說不出的乖巧。

蔡小敏不自覺出姨母笑：“嗯？”

許之夏輕聲問：“‘買醉’是酒吧嗎？”

蔡小敏點頭。

許之夏食指指著自己：“我…能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