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蘭的親爹夏大軍，是個能手絕不的渾人。

搶水渠，爭田地，夏大軍強力壯，就是老夏家指哪兒打哪兒的一桿好槍。

夏曉蘭想，夏大軍快大頭沒腦子，只顧大家庭不管小家，果然是個大大的棒槌。夏家三兄弟，夏大軍排第二，是兄弟里唯一沒生出個兒子的。夏大軍覺得自己沒兒子抬不起頭，時常對劉芬罵罵咧咧，喝了酒還會手。

就是夏曉蘭這個親兒，在他眼裏也是個賠錢貨。

別怪夏大軍對夏曉蘭沒有「奇貨可居」的野，時代的審是有局限的，夏曉蘭長得是好看，可狐的長相只討年輕後生喜歡，後生家的長輩卻不喜歡夏曉蘭的樣兒，一看就是不安於室的，娶進門攪的全家不安生。

相反，夏曉蘭的堂姐夏子毓，一張鵝蛋臉，濃眉大眼睛，看上去就大氣端莊，誰不說是好姑娘的長相？

夏曉蘭是個草包，夏子毓小時候也不是特別聰明，念完初中卻陡然開竅了，績越來越好，今年竟真的考上了京城的大學——老夏家養出了一隻金凰，夏大軍嫌棄親生兒，卻對侄很疼。

夏家青壯跑去修河堤，也是要給夏子毓賺生活費……夏子毓是帶著夏家人湊出的500多塊去京城的，夏家人怕在京城花銷大，全家人都像老黃牛一樣埋頭苦幹供養夏子毓這個大學生。

夏曉蘭就慘了，撞了柱子連醫院都沒去，讓衛生站的赤腳醫生隨便裹了裹傷口。

這可真是同姓不同命。

想到原主，夏總就想嘆氣。

那個品學兼優的堂姐很難纏啊，鄉下人沒見識不懂，夏總卻知道這個年代上大學是不要學費的，國家反而還會給每個大學生按月發生活補助，這錢解決個人生活沒問題……83年帶著500塊去上學，絕對是白富的待遇了。

夏子毓白富的待遇，夏曉蘭沒意見。

但剛才瞧見一群夏家人，沒哪個像劉芬這麼瘦，扔鍋里都榨不出二兩油水，偏偏夏子毓的親媽，也穿著補丁服，臉卻很紅潤，手也不像劉芳這樣枯瘦如柴滿是小裂口。

被榨的最厲害的，就是夏曉蘭家了。

夏大軍心甘願當老黃牛，夏曉蘭卻替劉芬不服氣。

「我爸回來了，看他怎麼選吧，要侄還是要兒。」

夏曉蘭撞柱的事兒，也不知道夏大軍聽到消息沒有，這人幹完活兒總要回來的，夏曉蘭決定給原主父親一次機會。

劉芬聽著不對勁，怕夏曉蘭和爸對著干：「你爸當然是疼你的，你堂姐那是……」

夏曉蘭笑笑，劉芬自己說著說著就沒了底氣。

疼侄子比疼兒多的，農村經常有。但疼侄勝過親兒的，劉芬自己都沒見過。夏大軍是真不喜歡曉蘭，因為生夏曉蘭讓劉芬傷了不能繼續生，夏大軍就怪在了兒上。

母倆陷了沉默。

夏曉蘭看了看這破屋子，「我去撿點柴回來。」

想順便觀察下大河村，看看能從哪裏弄點錢，兜里沒錢就沒底氣，再好的計劃也實施不了。

大河村很窮。

當然，83年全國就沒兩個不窮的村。

貧窮是地理環境和歷史留下來的深固，也是時代的局限，從土裏刨食，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

夕西下，河邊有幾個婦在洗服。

大河村顧名思義，一條大河從村邊流經，要說資源，按理說河裏的魚屬於無主之，撈起來就能去賣錢，村裏人不是不敢去城裏賣魚……魚是天生天養的，這河段卻屬於村裏的，是村民的集財產，偶爾抓幾條魚上來解解饞可以，拿去賣就不行。

夏曉蘭對於抓魚去賣沒心理力，和劉芬唯一的家當就是那20斤紅薯，都要死了講什麼道德潔癖？

可惜沒有工，也不備徒手抓魚的技巧。

河兩岸長滿桿株高的白花葦，要是5月份，夏曉蘭或許還能捋一點蘆葦葉賣給城裏人包粽子，現在端午早過了，這東西不是人民群眾迫切需要的，賺點辛苦錢都不行。

編席子，編背筐去賣？

在原主的記憶里，大河村的人會這手藝的不，農閑時家家戶戶都會編點草席和背簍之類的。在農村肯定賣不上價，在城裏這些東西也缺競爭力，這年頭大家對民俗工藝品沒興趣，城裏人求的是、蛋、等農畜產品。

夏曉蘭著河水出神，難道都坐到了大企業高管，還能在83年死？如果要離夏家，必須備養活自己和劉芬的能力，在20斤紅薯吃完前，要弄到一筆起步資金。

鄉下是不行了，得去城裏尋找機會。

貨的流通才能帶來利益，農村人又沒有油水，除了火柴、皂、化等工業品，83年的農村人完全可以自給自足……河邊幾個婦對夏曉蘭指指點點。

夏曉蘭一邊考慮著謀生大計，一邊撿著河邊的干樹枝，哪有空搭理那些長舌婦。不想浪費力和人爭吵，就多走了幾步到了牛棚旁邊的蘆葦灘，這些臭氣熏天，割蘆葦桿的村民都不願意來。

夏曉蘭走得深了幾步，兩隻野鴨子從蘆葦叢里飛出來。

又是扇翅膀，又是嘎嘎，好像在引著夏曉蘭去追它們。夏曉蘭眼睛一亮，怎麼會被兩隻野鴨騙過，這是聲東擊西！

果然，仔細在蘆葦叢里搜尋，發現了很蔽的鴨子窩。

草做的窩裏，青殼兒鴨蛋一堆。簽過上億合同的夏總，對著一窩野鴨蛋傻笑，拿起了挨個兒對著照照，都是沒有半孵化的新鮮蛋。

一共有12個！

話說的沒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這片河灘上的蘆葦，一定能在83年活下去。忍住繼續掃蘆葦地的衝，把12個野鴨蛋兜著，抱著一堆乾柴回了老破屋。

「媽，我們烤紅薯吃吧？」

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