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凱迪拉克一路加速。
宴九黎靠著窗戶,默默地著飛馳而去的風景,如同看見走馬觀花的可笑一生。
車裡的氣氛安靜得嚇人,陸韶欽一路無話,甚至連音樂都沒有開啟。
“見到爺爺別嚼舌,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安靜了許久,陸韶欽忍不住開口。
“嗯。”
“餐桌上多吃點,省得爺爺以為我待你。”
“嗯。”
“宴九黎,除了嗯,你就不會說別的了嗎?”
“我們離婚的事,是你告訴爺爺,還是我去說?”宴九黎沉默了一下,隨後開口問道。
“宴九黎!”一個急剎,陸韶欽氣急敗壞地轉過頭去。
“你幹嘛!”宴九黎被突如其來的剎車激得胃部再次翻騰,死死皺著眉,有些生氣地質問。
“你是鐵了心要和我離婚嗎?”陸韶欽一拳砸在宴九黎車座的靠背上,咬著牙,一字一字地狠聲問道。
“不然呢,你不是很討厭我?讓出陸夫人的位置,正好給你心的子衿。”宴九黎不去看他,依舊著窗外。
怕自己如果看著他的臉,會忍不住問他,如果自己快要死了,他會不會施舍一點給?
不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表現得那麼賤。
也曾是A大的風雲人,藝系的頂級校花。
也曾是F城上流圈層,人人追捧的驕傲小仙。
只因為心裡眼裡,滿滿都是他,才把自己活如今這副潦倒的模樣。
“既然離婚是你提出來的,那我一分錢贍養費都不會給你!”
“好。”宴九黎點頭,自己就要死了,還要扶養費幹什麼?
哦,不對,自己還有孩子。
宴九黎的手著自己的小腹——如果自己命大死不了,那自己名牌大學畢業,找工作養孩子,一個人也可以做到。
如果自己不幸……
那麼,孩子一定會被陸家接走。這畢竟是陸家的脈,相信他們不會虧待他。
那麼自己,起碼留下了和陸韶欽唯一的聯系。
抱歉。宴九黎低著頭,在心裡默默地對孩子道歉:我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就如此不負責任地要將你生出來。
可是真不想就這麼默默地離開。
至每次陸韶欽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會偶爾,偶爾想起一下他的母親……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陸韶欽用力掰過的臉,聲音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
宴九黎啊了一聲,後知後覺地挑眉:“你說什麼。”
“你是不是故意的!”陸韶欽火氣上湧,真恨不得立刻掐死眼前的人。
“抱歉,剛剛走神了。”
著眼前男人幾乎可以化為實質的怒火,宴九黎不想再起衝突,果斷道歉。
“有什麼重要的事?你能再說一遍嗎?”問。
陸韶欽咬牙,這個人,絕對是故意在找茬,否則為什麼早不走神晚不走神,偏偏這個時候走神?
“哼,沒聽到拉倒。”陸韶欽一寒氣,轉頭不再理會宴九黎,重新啟車子,發泄一般飛速開了出去。
宴九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把頭轉向窗外。
閉眼養蓄銳,想以最好的神狀態面對爺爺。
車裡的氣越來越低,到最後,宴九黎都有些不上氣。
不得不轉過頭去,著一臉寒冰的陸韶欽低聲問道:“你剛剛的話,能再說一遍嗎?”
陸韶欽瞥了人一眼,沒有說話。
“陸。”宴九黎沒辦法,只能又喚了一聲。
的聲音依舊沙啞,此時一聲陸,無奈的音調聽起來輕輕,好似撒。
陸韶欽的臉緩了一點,傲聲道:“宴九黎,如果你現在想反悔,還來得及,我就當你從未提過。”
“反悔什麼?”宴九黎有些莫名。
“你……”陸韶欽更氣了。
狠狠瞪了一眼,隨後直接一腳將油門踩到底:“好,宴九黎,你別後悔!”
宴九黎這才想到對方說的是離婚這件事。
對著窗外,微微點了下頭,原本一片死寂的眼神中,終於有了一波。
既然無法得到,還不如灑放手。
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自己能夠給你自由,不至於讓你恨我到死。
宴九黎的手上自己的腹部。
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對自己說道:“我不會後悔。陸韶欽,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離開誰,就不能活的。”
一路無話,黑凱迪拉克就這樣沉默地駛向了陸家老宅。
一進門,就見到客廳裡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抱著,冷冷坐在沙發上。
見到陸韶欽與宴九黎進門,冷冷哼了一聲:“來得這麼慢,是不是要等爺爺斷氣了,才肯賞臉?”
“媽。”陸韶欽趕忙上前,一邊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仆人一邊陪笑。
“哪能啊,這不一接到鍾叔的電話,我就趕趕來了。”
“你還說呢!”莊瑾瑤嗔怪地搖著頭:“逸晨和宏博都在樓上了,你再來晚點,爺爺的財產都被他們騙了,到時候你連渣渣都不剩!”
說罷,白了站在一旁沒有出聲的宴九黎一眼。
哼道:“當初讓你娶沈家的獨你偏不聽,娶了這麼個玩意,幫不到你不說,還是個不下蛋的母。這都結婚三年了,肚子還沒半點靜呢。”
“這也得隨緣麼。”男人一邊牽著人的手上樓,一邊低聲安。
完全沒有顧忌,從進門就被冷落在一邊的宴九黎。
“夫人,您也上去看看老爺吧。”陸家的老管家鍾叔放好東西,走到宴九黎邊:“老爺最近……”
“爺爺怎麼了?”宴九黎蹙著眉,心裡約有一不祥的預。
但是想到前幾天老爺子在電話裡還聲如洪鍾地告訴,要如何如何搞定自家孫子,如何如何期盼著曾孫的到來。
宴九黎在心裡安自己,沒事的,沒事的。
自己還沒有將肚子裡有小曾孫的消息,告訴給他。
他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好起來的。
“嗨……老爺一直不讓我和您說。”鍾伯說著,眼眶忽然紅了,他出手去了,歎聲道:“老爺他已經是肝癌晚期,之前一直背著你們吃藥,做化療。但是最近,癌細胞擴散得太快了,醫生說,沒多日子了。”
宴九黎心中一,覺自己生病的胃部又開始瘋狂痛起來。
那麼堅強樂觀慈祥的爺爺,如今也和一樣,難逃病毒的魔爪了嗎?
“夫人你是知道的。”
鍾伯抓住宴九黎的手,淚眼婆娑道:“老爺他,最想見到的,就是您和小爺好好的,再給他生個乖巧的曾孫子。”
“我知道的……”宴九黎點著頭,眼眶微酸,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來。
知道,一直都知道。
三個月前,爺爺八十大壽的時候,爺爺還抓著自己的手,嚶嚶囑托。
還在想辦法將和陸韶欽關在一個房間裡。
他為自己碎了心,自己呢?為爺爺的孫媳婦,卻還在這自怨自艾。
“我去看爺爺。”宴九黎說著,便朝著樓上跑去。
“不必了,爺爺他不想見你。”樓梯上方,一個單手扶腰,著肚子的人,從上方款款走了下來。
媽媽去世之後,繼父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不一樣。多少年之後,我想起來小時候的這段過往,都忍不住躲在牆角,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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