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南城市立第一醫院是南城大學醫學院的教學醫院，每逢醫學生實習科室轉，學生們私底下都在暗自祈禱，轉到燒傷科。

原因無他。

南城大學醫學院的活招牌，也是現今南城市立第一醫院的活招牌——

賀司珩。

學生時期，賀司珩就已經是學校的風云人，追他的生未曾過。

有的人偏得上帝的寵，從頭到腳都接加冕，出了學校來到社會工作，依然風霽月的不像話。

鄭梨運氣好，轉到了燒傷科，帶的恰好是賀司珩。

在眼里，賀司珩不僅是師兄，更是老師。對自己的老師當然不會產生非分之想，只是在燒傷科三個多月，見到無數生以各種名義接近賀司珩，有些無語。尤其今天，賀司珩有朋友的消息一傳出來，不自稱是賀司珩的朋友來辦公室找他。

鄭梨和汪旭在辦公室里整理資料。

往外撇，悄咪咪看坐在走廊休息椅上的今兮，了汪旭的胳膊，“雖然是今天第十二個冒充賀師兄朋友的人，但在貌排名里，排第一。”

汪旭了下：“反正，賀師兄有朋友了，也沒機會了。”

“你說，我去追怎麼樣？”

“……”

“我覺得不怎麼樣。”

汪旭忍不住，總是往外看，人確實養眼。

他慨：“為什麼不是冒充我朋友呢？”

鄭梨研判似的觀察他的臉，半秒后，說：“想的好，下次不許再想了。”

汪旭臉上的笑定住。

過了會兒，鄭梨倒了杯熱水過去。

“晚上冷，拿著捂捂手吧。”

今兮眼皮掀起，接了過來，水溫過紙杯傳到掌心，溫溫熱熱的。

“謝謝。”

“不客氣，”也許人總是容易令人心，鄭梨友善地提醒，“賀醫生真的去做手了，我們沒騙你，他這手，做得快，八點多結束，慢的話，可能得到十點多了。你真的要在這里等嗎？”

今兮淡淡一笑：“嗯。”

鄭梨有些無話可說了。

自稱是賀司珩朋友的人很多，但沒一個有這樣的耐心。五點多到的，聽到賀司珩在做手，便在走廊外的休息椅坐著，這一坐，就是兩個小時。

這麼一想。

不會真是賀司珩的朋友……吧？

再看的長相，打扮，氣質，和之前來的那些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

鄭梨小心翼翼地試探：“你不會真是賀醫生的朋友吧？”

今兮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說：“待會賀司珩回來了你問他吧。”

“……”

“畢竟他朋友那麼多，”今兮不咸不淡地說，“我只能排第十二。”

“……”

-

賀司珩這個手來得很突然。

附近的酒廠酒炸，恰好廠里還有工作人員，雖然消防員救援及時，但是全大面積深二、三度燒傷，患者意識模糊。

主刀的是林立勛，賀司珩是一助。

電子顯示屏顯示手計時五小時二十五分鐘三十六秒，定格。

手結束。

賀司珩出了手室。

手服時，猛地想起今兮早上說的話，幾乎是扯的力度。

電梯還停在樓下，他等不及，直接轉彎去了樓梯間，一口氣跑了三層樓。

九點多的醫院，病人都在病房里休息，走道里靜悄悄的。連燈都關了好幾盞，辦公室的燈還亮著，燈穿過門，在晦暗中圈出一片明亮。

今兮腳踩一地亮。

聽到靠近的腳步，扭頭。

賀司珩在面前停下腳，“等很久了？”

今兮仰著的頭，隨著他的作，偏移，“五個多小時。”

“抱歉，臨時有手，我來不及給你發消息。”這會兒，他臉上是真有抱歉緒，“害你在這兒等這麼久。”

“等都等了，而且我以前跳舞，你也經常等我，算扯平。”

賀司珩眉梢輕抬，這句扯平說的倒是輕飄飄。

然而事實上，每次上舞蹈課都要上兩三個小時，賀司珩在外面走道里站著等舞蹈課結束。呢，沒有半分讓他干等的不好意思，仿佛他等，是應該的，是天經地義的。

上帝賜予他傲骨，也賜予他服從。

再傲慢的人，也會有低頭的心時分。

今兮一年四季都穿子，哪怕是在零下十度的寒冬，依然是長加。羊絨很長，出瑩白纖細的腳踝。

賀司珩眼淡淡往下一掃，“沒穿子？”

“沒。”

神很假白，沒辦法接。

“凍冒可別傳染給我。”賀司珩語調寡冷。

“行啊，”今兮也樂得清靜，“我要是冒咱們就保持距離，分房睡。”

“……”

注意到手里握著的水杯，賀司珩問：“誰給你的水？”

今兮：“辦公室的一位小醫生，看著年齡小的，是實習生吧？”

賀司珩把手里的水杯了出來，時間太久，水已經冷了，他扔進垃圾桶里。另一只手，拉著，進辦公室。

“怎麼坐外面？”

“不方便。”

賀司珩把帶到位置上，讓坐下。

他折接了杯溫水，遞給，而后，耐心十足地打量著。

今兮抿了口水，驀的想起什麼，噗嗤笑。

賀司珩：“笑什麼？”

今兮說：“賀醫生，聽說你朋友多的。”

賀司珩莫名。

今兮模仿著剛才鄭梨的口吻，一板一眼，說的煞有介事：“你是今天第十二個自稱是賀醫生朋友的人。”

“……”

賀司珩面無表的臉，顯得更郁，眉眼間帶幾分不耐。

“誰和你說的？”

“你管是誰說的，賀司珩，”今兮翹著二郎的腳，往他小上踢了踢，很輕的力度，西裝過一褶皺，又消失，“你是來醫院上班的，還是來醫院泡妞的？”

他沉片刻，開口只二字：“胡鬧。”

外面走道里，傳來對話。

“你神走了哎。”

“怎麼就走了啊，我還沒要到的聯系方式。”汪旭沮喪。

鄭梨不余力地打擊他，“就算要到，也不會喜歡你的。”

汪旭：“你什麼意思，我長得不行嗎？我覺得我長得帥的。”

鄭梨冷哼，“普信男，真下頭。”

汪旭低嘖了聲，剛準備開口，話音在見到賀司珩，以及坐在他位置上的人時，戛然而止。他視線左右瞄，忽地驚醒，“賀醫生，是……”

賀司珩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手放在今兮的腰上。

他語調不不慢，徐徐道：“——我朋友，怎麼，你認識？”

汪旭從他毫無起伏的聲線里，讀出一抹危險意味，他咽了口口水，“不認識，不認識……”

待他們離開后。

汪旭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那真是賀醫生的朋友啊？沒騙我們！”

鄭梨也惶惶的表：“……原來不是排第十二，是唯一。”

“一日為師終為父，我剛才竟然對師母有非分之想？”汪旭愁眉苦臉，“完了完了，以后我給賀醫生打電話問問題他會不會不接？他會不會看我不順眼，明天就讓我卷鋪蓋走人？我的學醫生涯可能在今天結束了。”

“你說我跪在地上和賀醫生求，他會寬恕我嗎？”

鄭梨很誠懇地說：“他會覺得你腦子有問題。”

“……”

-

賀司珩人禮時，他父母送他的禮之一，是市中心的一套房子。

三百平的大平層，從客廳偌大的落地窗眺出去，是南城最繁華的購商場，不遠的高架橋上車流如織，拉扯出絢爛迷離的帶。

賀司珩十八歲收到的房子。

過了兩年，才裝修好。

又過半年。

今兮住進這套房子，睡在主臥的床上。

不只是床，這套房子到都有生活的痕跡。餐桌上放著定的花，每月一束；廚房冰箱里有喝的酸；帽間，左邊柜是賀司珩的服，右邊是的；更別說在住進來后，賀司珩又找人把客臥改的練舞房……

出電梯，便是戶玄關。

今兮坐在換鞋登上，打開鞋柜，拖鞋放得有些遠，撈不到。

看向賀司珩。

賀司珩：“聲好聽的。”

今兮眼梢吊起：“我自己又不是沒手。”

賀司珩哼笑了聲，還是過去拿拖鞋，只是沒把拖鞋隨意扔在地上。他屈膝，半蹲在今兮面前，手托起的腳腕，溫涼。

“嘶——”他擰眉，“腳怎麼這麼冰？”

今兮說：“麗凍人。”

賀司珩用掌心挲著腳，溫熱的掌心，和室充足的暖氣一涌而下，沒多時，腳漸漸暖了起來。

賀司珩幫把鞋子套上，掐著腳腕的手沒松開：“明天開始穿子，知道沒？”

不愿意：“很丑。”

賀司珩語氣加重：“要是被我發現你不穿子，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對視半晌，今兮突然打了個噴嚏，“阿嚏——”

賀司珩忍俊不：“就這麼會兒，冒了？”

今兮有些惱怒，“才沒有。”

說：“是不是你在心里說我壞話？”

賀司珩扯了下角，顯然習慣的無理取鬧。他松手，坐在另一側換鞋，換好鞋后，坐在餐桌旁——保姆在半小時前已經做好了晚飯，離開的時候給他發了消息。

他拿起碗筷用餐。

今兮在醫院等了他五個多小時，這會兒得不行，但習慣在飯前喝一杯酸。

去冰箱里拿了杯酸，上吸管，咬著吸管出來，坐在賀司珩邊上。

賀司珩吃相很斯文，優渥人生浸泡下的人，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渾然天的矜貴，他咽下一口飯，才說話：“怎麼突然來接我下班？”

今兮：“不喜歡啊？”

他意味不明地睨了一眼。

今兮被他這個眼神看得心神不寧，了角的酸，“討好你，不行嗎？”

賀司珩：“討好我？”

他放下筷子，背往后靠，在椅背上，側，老神在在地看著：“說吧，什麼大事，都需要討好我了。”

今兮默了會兒。

“我媽給我打電話了，問我元旦要不要回家。”頓了頓，慢吞吞地說，“我不想回。”

“不想回就別回。”

“問我為什麼不回，我說你組了個局，沒法拒絕。”今兮當然知道找其他的理由，沈雅月都會有意見，但是牽扯到賀家，沈雅月就不會有任何意見。

賀家在今兮讀書的時候幫了不忙，今兮回到南城讀的高中，是賀出面找的，今兮的舞蹈老師，是于素介紹的。

加上今家和賀家父母關系向來好，自然也是希兒和諧相的。

聞言，賀司珩饒有興致地笑了聲：“元旦放假三天，我上三天的班，組哪門子的局？”

今兮：“所以，到時候家里人要是問起來，你能不能……”

賀司珩轉過臉，繼續吃飯。

今兮可憐地看著他，扯著他服：“賀司珩？”

“幫幫忙呀。”

“賀司珩？”

“阿珩？”

“……”

“……”

見他無論如何都沒反應，今兮咬咬牙，出那個稱呼，“阿珩哥哥。”

賀司珩眼底浮現一抹笑意，他松口：“到時候家里人要是問起來，我就說你跟我在一塊兒。”

得到想要的答案，今兮神松散。

可下一秒，又聽到他毫無正行地補充：“——你在我床上躺著。”

今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