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難料,施存善幾年后再路過吳江,想起舊日誼,推門進時,卻從王妙娘屋奔出個小孩,笑喊他爹爹。
原來施存善辭別王妙娘之際,已然珠胎暗結,十月臨盆,生下一。但當年的事,如何說的清,這孩兒看著年歲正當,未必是他的種結的瓜。
但當時王妙娘確實有孕,去藥鋪買過墮胎藥,那胎兒卻一直未流下來,懷胎時全靠姐妹接濟度日,生產時也請過大夫,十二月的寒雪天里生下一個羸弱的嬰,在王妙娘邊養到滿月,因要接客生活,就把嬰送往尼姑庵里代養,幾年后,那尼姑庵因事關門,兒又回了私窠子。
因這小兒生的一雙深深笑靨,故名小酒,生的乖巧,甜又伶俐,骨親,施存善疼不已,取了名字施甜釀,竟日不舍得這一對母。后來又出了贖錢,將母兩人帶回江都,因家里母親眼里容不得娼,故置在杏花巷里,不敢帶施家。
甜釀乖巧懂事,眼極佳,在杏花巷里養了兩年,最后施老夫人點了頭,將母兩人帶了施府。
只是為了防人口舌,只說母兩人是在吳江納的妾室,不私窠子的事,又找人去問甜釀世,事事時時都能對的上,也就真是施家的骨。
趙安人家的沈嬤嬤,正是那尼姑庵里的尼姑,那尼姑庵也不是什麼干凈地方,收養五六名棄嬰,打著菩薩名號,暗地里做著皮生意,后來被人揭發出來,甜釀又送還了私窠子,庵里的尼姑打死了一個,病死兩個,逃的這個就還俗在金陵嫁了人。
那沈婆子照顧了甜釀幾年,許是認出了。
施連向來不想理會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也不想理會這沈婆子,只是甜釀向來謹慎,他不神看在眼里,卻有了幾許期待。
第11章
酷夏的幾場傾盆大雨,澆壞了張家半爿院墻,毀好幾盆開的正艷的蘭花,睡蓮缸又漚壞了涼亭樁子,張夫人和自己的丈夫張遠舟商量:“明年圓哥兒娶親,他的屋子也該休整一番,不然以后不好迎新婦,園子里好幾也被雨水漚壞了,也得找人來修修。”
張遠舟忙著去學堂:“夫人做主便可。”
張家是書香門第,屋子是祖上傳下來的花園宅子,占地不大,但假山涼亭、藤蘿老樹看著熨帖,但這麼些年棟梁也有些老舊了,十幾年前翻修過一次,后來一直小修小補,張夫人想著以后甜釀進門,幾個兒媳再添了孫輩,屋子便不夠住,想將花園旁側一爿假山石挪走,做排廂房使用。
過幾日張圓從書院回來,聽聞母親要請人來修繕園林屋舍,笑道:“這事好辦,何不請況家伯父來,他家就是做園子營生的,做景建屋都可,為人又好,還和咱家有來往。”
張夫人也是這個意思,見張圓要出門:“哥兒要往哪兒去?”
張圓彎眼笑:“正約著和況學去書肆看看。”
張夫人估兒子要想著法子去看看甜釀,著他的額頭:“你呀,親事都定了,你還日心里頭掛念著,將這些心思放在學問上,豈不是更好。明年考試若能中,那可是雙喜臨門,娘心里頭也高興。”
“兒子知道。”他笑的靦腆,“母親不必憂心,兒子心中有數。”
他邁出門,回又和母親說:“我去和況家說一聲,請況伯父來勘量園子。”
甜釀今日和苗兒一道出門,也不走遠,只去自家新開的絹綢鋪看些料子,原來施安去歲南下后,在錢塘看中絹綢生意,幾個月前新開了間絹綢鋪子,就臨著原先絨線鋪左面門面,端午節前標船上運來十幾大車的綢,就此開門迎客。
甜釀和施連在祖母說過此事,只說給喜哥兒做兩褂子用,他看著笑嘻嘻的臉,微笑道:“妹妹若想要料子,我差伙計送些時興料子來給妹妹挑便是。”
瞇眼笑,扭頭看了看施老夫人,聲回他:“也不是想看料子,也想看看大哥哥的新鋪子,聽說是大哥哥定的店鋪樣式,磨锃亮的黑油地板,雕花窗欞,還設了株好艷的牡丹,比家里的屋子還好些。”
他會心微笑,施老夫人又在一旁道:“去看看也好,其他人都去過好幾回了,就甜丫頭悶在家里,連門也未出過。”
“明日我不在。”他囑咐,“多帶些人出門,若是遇上合心的,不拘多,拿回家便是。”
姐妹兩人帶了寶月,又帶了喜哥兒和個老嬤嬤,用的是自家的馬車,故未帶小廝,先給喜哥兒買了包烏梅果仁,再往絹綢鋪子去。
絹綢鋪子的伙計早知今日二小姐要來,早在樓上準備了茶水,馬車停定,沒想到打頭的姑娘是這樣的出眾,和東家都是一樣的好相貌,一看便是一家子里出來的人。
甜釀拉著喜哥兒選了好幾塊料子,又給苗兒挑了好些,俱讓伙計包起來,苗兒攔住,悄聲道:“你給我挑這麼多做什麼?又不是逢年過節做裳的時候。”
“看著都喜歡。”甜釀在耳邊道:“這時用不著,日后孝敬婆母妯娌,定然有用。”
兩人在絹綢鋪消磨了半日,見著時辰不早,催著車夫回去,馬車行至半道,一棵歪脖柳樹下早有兩個年輕男子等候。
甜釀和苗兒簾,相視微笑,喊車夫緩駕馬車。
馬車咄咄的緩步走,況學和張圓上前來作揖,各自喊聲:“苗兒妹妹,甜釀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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