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慢慢將雙手洗凈,卻道:“也不見得是壞事……反正,伯府也沒什麼好的。”
安嬤嬤搖頭道:“姑娘不懂。在伯府,就算日子難過點,終究名正言順。但去了別,便是真正的寄人籬下。”
沖喜事敗,明夫人那三寸不爛之舌,定會將過錯推到明朗頭上,使得明朗名聲更壞,更不吉。
沖喜事,明夫人則會盡攬大功以及攀附,為伯府與自家姑娘謀福利,斷不會為明朗籌劃半分。明朗寄人籬下,過的如何,全看自造化了。
無論敗,對明朗似乎都不利,但以目前勢來看,沖喜功,容翡活下來,留在國公府,對明朗更有益。
否則,一旦回到明府,氣頭上的明雪定會變本加厲報薅發之仇。
“容國公府如何?那容世子人又如何?”明朗問。自回京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外面的事知之甚。
安嬤嬤是明老夫人還在娘家時的丫頭,隨明老夫人來京中住過一年,后因老夫人隨老伯公各外任輾轉,便被老夫人送回家鄉嫁人了。對京中之事本就了解不多,多年過去,世事變遷,更早已是人非。
容國公府倒是知曉的,容翡其人其事,則是偶然從下人們私下閑聊中聽聞到的。
安嬤嬤有些猶疑,不知要不要全部告訴明朗。然而馬上就要見到他了,瞞著也無用,知己知彼反而更有利。
世人皆知京城第一公子名,卻不知那容翡還有另外一個名號:玉面羅剎。
容翡十四歲上陣殺敵,手刃數百敵軍,殺人如麻。朝為,手段雷厲,曾協當朝天子翻陳年舊案,誅殺上千人,面不改。容翡文武雙全,遇人殺人,遇魔殺魔,心狠手辣,據傳六親不認,冷酷無。年紀輕輕,卻有如那地獄羅剎,孩兒們為他神魂顛倒,其他人等則為之膽寒。
明朗靜靜聽著,竇未開,心思澄澈,對京城第一公子無甚旖旎心思,腦中只浮現一年輕俊男人,白勝雪,卻手持一柄利劍,神淡漠,忽然角勾起一抹邪笑,眼神冷,信手一揮,劍鋒挾著冷風迎面而來……
明朗一驚,驀然回神,了脖子。
安嬤嬤見狀,忙又道:“這些都只是傳聞,不見得都是真的。莫怕莫怕……”
這安顯然十分蒼白無力,所謂空不來風,傳言不可盡信,卻也不可不信。容國公府權勢滔天,家大業大,盤錯節,容翡其人,撲朔迷離,都人心中惶惶,忐忑不安。
明朗抬眼,與安嬤嬤對視,從彼此眼中看到迷茫與彷徨。
主仆二人一時相對無言。
半晌后,明朗開口道:“……那容世子能不能活下來還不知道呢,嗯,祖母說過,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先吃飯吧,我了。”
無論如何,飯總要吃,覺總要睡。
菜早已涼,那兩個丫鬟早早跑了,想也不,所幸小爐上燉著粥,安嬤嬤盛了些,服侍著明朗,一起就著冷菜吃了些,填飽肚子,而后洗漱后,簡單收拾了一些東西,便上床睡覺。
炭盆業已熄滅,房中冷,安嬤嬤本在榻上睡,冬夜里實在太冷,便與明朗在一床,自小嬤嬤便帶著明朗睡慣了的,明朗在嬤嬤懷中,手臂環住嬤嬤腰際,互相取暖。
外頭天已黑,今夜無星無月,風呼呼的刮著。
安嬤嬤年紀大了,容易倦,明朗很快便聽見頭頂呼吸變得悠長。卻又忽然醒了,安嬤嬤想起一事:
“你先前說二狗教了你打架訣,什麼訣?”
明朗神一振,答道:“狹路相逢勇者勝;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
安嬤嬤:“……”
“……學壞不學好,”安嬤嬤睡意濃重,喃喃道:“姑娘家家的,不要打架,老夫人要知道了,定要罰你站墻角……我沒有用,幫不了姑娘也管不了姑娘……打架不是什麼好事……”
“曉得啦。”
安嬤嬤的聲音越來越低,終于靜下來。
明朗一不,等了片刻,聽見輕微的鼾聲起,方輕輕抬頭。安嬤嬤已睡著,卻眉頭皺,憂心忡忡,一只手還慣的不時一下,輕拍明朗后背,像小時候哄著明朗睡覺般。安嬤嬤還將當小孩兒。
明年春日,過了生辰,明朗便十一了,再過兩年,便是真正的大姑娘了。然而病中那兩年,昏睡不醒,百事不知,與時,仿佛都靜止了,遲滯了。明朗醒來后,記憶依舊停留在摔倒前的六七歲,連自己,也覺自己似乎還是個小孩兒。
卻需要快點長大。
一夕之間,明朗的人生天翻地覆,如同從天堂跌地獄。然則卻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接著顛沛流離,病孱弱,忙于吃藥,生存,生活……
如今,更要被送去做沖喜娘子了。
雖安安嬤嬤車到山前必有路,實則亦十分迷惘。自打離開扁州,便猶如一片浮萍,于天地間飄,前途未卜,
失去了祖母的庇護之后,好像一無是。
明朗看著黑漆漆的半空,想起以前曾聽過的話本子,里頭的子或智勇雙全,有勇有謀,或一絕學,武藝高強,一個個聰慧伶俐,敢于挑戰惡勢力,與其斗智斗勇,最終大獲全勝,人拍手稱快,酣暢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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