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審舌尖兒輕頂腮側,似笑非笑地掃了眼低眉斂目的姰暖。
繼而抬手著脖頸,一手叉腰,偏臉對項沖睇了個眼。
“你安頓吧。”
“大家伙兒都散了,幾天兒沒歇好,回去都修整修整,午膳后聽信兒到書房議事。”
幾位將紛紛應聲,陸續提腳離開。
文管事這才有了氣兒,忙招呼家仆替諸位爺撐傘。
人都走了。
文管事卷袖抹汗,賠著笑臉同杜審和項沖畢恭畢敬地說話。
“杜總軍和項總軍也奔波數日,早日回房修整歇息吧,膳食已經安排人去準備了,這邊兒...”
他點了點姰家兄妹,一臉小心的試探:
“老奴來安排?”
江四爺留下了姰暖,這恐怕是得認下肚子里的脈。
他先前對姰家兄妹可不太客氣。
正該趁機表現表現,緩和幾分芥才是。
杜審笑涔涔地,也沒搭理他,舉步上前勾住姰恪脖子。
“走走,去我那兒坐坐,姰大夫來的正好兒,我這肩胛骨這兩天總不舒坦,你快給我瞧瞧,是不是上回子彈破皮,落了后癥...”
他瞧著清瘦文弱,力氣倒不小。
姰恪被迫跟著他步子離開,止不住地想回頭,一臉不放心。
“暖暖...”
“唉~,有項沖安置你妹子,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先給我看看傷啊,一會兒我再領你去見。”
這會兒先別跟著了。
萬一那位爺有別的興致,想跟小人兒單獨聊兩句呢。
兩人勾勾搭搭,拉拉扯扯地走了。
文管事僵了臉,看了看默不吭聲地姰暖,又看向項沖。
“項總軍...?”
項沖冷掃他一眼,右側濃眉上的那道寸長刀疤,將那張板木的國字臉襯的格外兇戾。
文管事僵的臉皮哆嗦了一下。
項沖沒再看他,攤手接過家仆遞上前的傘,單手撐開,上前向姰暖示意。
“姰姑娘,請隨我來。”
這將聲腔沉厚,氣勢人。
姰暖握的素手了,輕微頷首,跟著他提腳離開。
不管怎麼說,是留下來了。
的孩子,有父母了。
——
悶雨的天氣,從早到晚都沉沉的發暗。
自從知道自己有了孕,姰暖已經接連幾日沒歇過一個好覺。
如今總算功留在了帥府,沉重繃的神緒瞬間放松,什麼都沒想,就蜷到床上睡了一覺。
睡夢中,又夢見了那天夜里...
沐浴過,披了件單薄松敞的棉紗半臂,劃了火柴將桌上油燈點亮。
洪城又換了主人,書院因為戰火停課大半個月。
再過個三五日,書院便能恢復如常開始授課。
得將先前生疏的課業再溫習一番。
剛在桌前坐好,素手將半干的烏撥到肩后,書本都未掀開,便聽窗外‘哐當’一聲。
接著就是清晰急促的腳步聲。
姰暖心頭莫名一,第一反應是站起,四下環顧了一圈兒,想找尋一把趁手的東西。
還沒等邁開步子,房門‘哐啷’一下被大力破開。
暗沉沉的天下,屋油燈被侵的風摧曳搖晃。
看著那道頎長拔人影,昏暗線在他寒戾冷峻的面廓上一晃而過,在他如鷹隼般的眸子盯過來時,‘撲’地暗了下來。
門外風雨將至,姰暖聽見自己怯喏地嗚咽聲被卷在風聲里。
“你別過來...”
“哥哥!哥哥!!”
嘶聲喊著。
可哥哥不在家...
哥哥被大兵押去了兵府司,替那些戰中傷的江系軍治傷。
明明鎖好了鋪子門,反栓了后院門的...
“別喊。”
蒙蒙的線雖暗,但足夠能令姰暖看清而近的人。
被捂著,抵在書桌旁,印眼眸的是一張冷峻神朗的面闊,那端厲劍眉和黑滲滲的瞳眸,幽邃深沉得不自覺屏住呼吸。
“會不會看診?”
他手很燙,食指上淺金的曜石指戒硌疼人中,額上都是汗,卻殷紅詭異。
姰暖抖著子,心里怕的很,胡點頭。
男人視的深邃眸子暗了暗,視線定定落在寬松的領,和纖細的頸子上。
姰暖直覺危險,慌之下兩手用力扯住他軍裝袖口,‘嗚嗚’著掙扎,水霧朦朧的漆黑桃花眸里溢出楚楚可憐地乞求。
‘我會看診!會配藥!也會煎藥!你放開我...’33qxs.m
清香撲鼻,指腹細膩。
男人眼瞼微闔,當做沒看懂眼神里的意思,幽幽視線凝著手下這張如雕玉砌的漂亮小臉兒。
“算了。”
姰暖漉漉的眼眸睜大,懵懂無辜含期待地著他。
他想,大概以為自己僥幸逃過一劫了。
燥熱在四肢百骸里洶涌流淌。
江升殷紅角輕扯,松開握著瓣下頜的手,啞聲喃囈。
“太麻煩了。”
姰暖慌的促一聲,握著手后子,扭想跑。
下一瞬,一條有力的手臂撈住腰腹,將臨空摟回去,重重丟在了單薄的小床上。
黑影籠罩。
姰暖瘋了!
男有別,實力懸殊。
輕而易舉便被桎梏住,涼薄的聲腔,在耳鬢側,一字一句渲染開細細地麻。
“乖一點,吃虧...”
姰暖淚都流干了。
疼,屈辱,無助,絕。
伏在一片狼藉里,冰冷麻木,心如死灰。
事后,那冠禽的始作俑者,高高在上立在床榻邊,握纖細的后頸。
“爺印了章,不會虧待你,安心歇著,會派人來接。”
姰暖是個面骨頭的。
趁夜跑的。
不清不楚被人迫了清白,不生撕了那混賬畜生都不錯,還要自甘下賤去府里以侍人?
讀書識理,不可能甘心割斷自由。
不想被圈在別人的籠子里,做低聲下氣侍候人,還要同別的人競相爭寵的封建枯儡。
可洪城眼下已經是江系軍的天下。
肅政斂兵的關鍵時候,城門封鎖,耗子都別想溜出去。
姰暖沒能逃出城,就躲在城北的姑母家里。
第二天午后,就聽從市集買菜回來的姑母念叨。
“帥府張了尋人啟事,街上大兵們正鑼鼓的搜尋,說是那江系軍的將帥要一個姑娘。”
姰暖嚇得面無,心都快跳出來了,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連著幾日幾夜沒睡好覺。
但接連幾天,都沒人搜到姑母家里來。
漸漸便又存了幾分僥幸。
再后來,事過了差不多半個月,就突然消了聲。
姑母又念叨著,“那是洪城的天,大概已經找到那姑娘了,也大概是煩了不想找了吧,管他呢,反正跟咱們平頭老百姓沒個干系。”
姰暖也以為那人是煩了,不想找了。
那麼位高權重的人,什麼人沒有,一定是覺得不識趣,不耐煩再搭理了。
遮遮掩掩跑回了家,那時姰恪都還沒從兵府司里回來。
只想將那件事爛在肚子里,這輩子都不再提。
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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