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轉暖很快,前幾日落雨之后,日頭驟烈,午后的太常使人冒汗。
此刻,唐嫻用手背抹了抹額頭,又在心口了,暗自寬自己:
已在莊廉面前演了一天,大夫也診治不出什麼問題,只要一口咬定什麼都不記得了,誰也不能強想起來。
想要煙霞與金銀珠寶,先讓順心了再說吧!
隨著侍衛走到近前,影投到云停面前,他眼眸微張,從眼中掃了唐嫻一眼,問:“知道我是誰?”
“不記得了。”唐嫻從來就沒知道過他是誰,聽別人稱呼他向來都是“公子”二字。
“還記得什麼?”
“什麼都不記得了?”
“吃飯睡覺?”
唐嫻忍著他,好脾氣道:“那是與生俱來的,我忘記所有,也不會忘記這些。”
云停道:“你打小生慣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一朝失憶,這些常人能做的,竟自己全都會了。”
這是那日唐嫻故意打翻了水敷衍云停的說辭,被云停拿來嘲諷自己了。只當沒聽懂,做出迷茫的神,“嗯?”了一聲。
暖風穿梭,枝葉簌簌,樹影搖了幾下,斑駁的影子從云停臉上一閃而過。
他重新閉上了眼,靠著寬大的藤椅,慢悠悠道:“煙霞和你自己的事都不記得了,那孟公子自該也不記得了?”
唐嫻早將他可能會說的話在心中預演過了,此時刻意語速,用疑的語氣問:“孟公子是誰?”
“你郎。”
“……”唐嫻一聲將出聲的質疑生生了回去。
面上平平,心中早已翻起風浪。
這人胡說八道的功夫真是爐火純青!
唐嫻忍不住對自己裝失憶這一計策的可行產生了懷疑。
“記起來了?”云停的話音不見半點遲疑,甚至眼睛都沒張開。
怎麼會有人趁別人失憶,篡改他人記憶?
萬幸唐嫻是假裝的。
牙關閉,恨恨磨了一下方才開口:“不記得。”
云停雙臂展開在藤椅把手上,神愜意,懶洋洋道:“我本想今日午后帶你去指認姓孟的那人,現在你記憶全無,這可如何是好?”
他說著為難的話,神和語氣卻都十分隨意,半點未見躊躇,擺明了沒把唐嫻失憶的事當真。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咬定了失憶,唐嫻就要裝下去。
既想去尋找孟公子,又怕真找出來了不知該怎麼辦,本就因這事為難,此刻看見云停這模樣,心中憤憤,索轉開臉不再看他。
這一轉頭,看見不遠的小徑上,莊廉與侍衛說了幾句話,然后匆匆趕來。
莊廉是極其不放心這兩人獨的,理完手上瑣事就立刻趕過來了。
他必須得親自看著,好隨時從中斡旋。
到了亭中,見兩人面上均無太大的變化,也沒到激烈的暗涌,放心了許多。
甭管唐嫻真失憶假失憶,反正不記得了,就代表著過去的恩怨全都放下,一切從頭開始。
莊廉笑呵呵地為云停斟了茶水,立在一旁聽二人談話,結果第一句就震撼到了他。
“你伙同郎盜了我的寶庫是事實,并非一句不記得,就能將這罪行否認了的。”
莊廉人懵了。
不是說好了假裝是遠房表妹嗎?表哥表妹,這關系多親!怎麼轉眼了債主和盜賊?
這和以前有什麼區別?
莊廉怔愣地去看唐嫻,見唐嫻眼中的洶涌的惱意一點也不比他的驚詫。
園子里的風一陣一陣的,直把二人的心吹得平靜下來。
唐嫻兩手攥,一字一頓道:“你不要胡說。這府邸侍衛眾多,我便是心懷不軌,有……”
實在說不出“郎”二字,唐嫻憋了口氣,道,“……有同伙,也難以順利得手。”
“這倒是,你沒那個本事。”云停贊同。
唐嫻發誓,再次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嘲諷。
“你在府中該另有同伙。”云停著下,想了想,舉棋不定道,“安排誰呢?”
唐嫻:“……”
這人把當笨蛋,當著的面編故事騙呢!
忍無可忍,要出聲質疑時,莊廉忽然道:“不需要同伙,姑娘是公子的遠房表妹,寄居于此,府中侍衛知曉姑娘的份,自然不會對表小姐有所防范。”
云停眼角一,目威脅地轉向莊廉。
莊廉迷茫,還有點赧然,但仍努力將故事拉回到原本的軌道上。
他裝作沒看見云停的眼神——昨日云停應允了他可以這樣的——以拳擊打手掌,肯定道:“沒錯,就是這樣!表小姐心無城府,被壞男人利用了,才會助人竊寶。”
如此一來,云停編的故事立,表哥表妹的關系也穩住了,兩全其!
莊廉很滿意。
而云停冷冷一笑,道:“不止如此,還有個好舅舅是我府上總管,為吃里外的行為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西南王府勤雜總管莊廉后背猛地一涼,意識到有哪里出了問題。
回憶著這兩日與云停的對話,莊廉腦中靈一閃,突然醒悟過來。
昨日云停說“可以與玩一玩”,指的或許并非表哥表妹的假關系,而是那句“姑娘家春心一,人就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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