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次鎩羽而歸,白端端都開始懷疑起人生來了,好在很快,和徐誌新約定的麵談時間就到了。白端端喝完咖啡,就去了會議室,投到了工作中。
雖然還因為脛骨骨折打著石膏拄著柺杖,但徐誌新到的很準時,他二十八歲,還很年輕,但模樣倒是很穩重,難怪這個年紀就已經是金電子的技骨幹,隻是看起來人很勞累,像是很久沒睡好過了,黑眼圈很重,表疲憊憔悴,灰濛濛的,非常消瘦,本不像休假在家養傷的人。
「白律師,你好。」對方強撐著神落座後,就拿出了一遝材料,「你讓我帶來的病假單、病曆本還有相關的原件,我都帶了。」
白端端翻開一看,從今年的3月開始,徐誌新就斷斷續續開始請假了,開始是腸胃炎,請了兩天,3月下旬蕁麻疹,請了一天;4月上旬麵板過敏,又請了三天;4月下旬重冒,請了三天;5月的時候就是摔斷了,一下子請了半個月,傷筋骨一百天,之後,他就半個月半個月地續起了病假,再沒去過單位,而等連續請了兩個月病假後,他的新病假單剛寄去單位,單位的辭退信也給他同步發了出來,辭退的理由很明確,金電子的人事認為徐誌新是惡意騙取病假,屬於嚴重違紀,符合合法解除勞合同的條件。
徐誌新看著翻看自己病假單據的白端端,努力辯解道:「我的是真的傷了,白律師,你看,我的病假單、診斷證明還有骨折拍的片子全部都有,也都是正規三甲醫院出的,之前連續生病也都是真的,本就沒有泡病假……」
白端端頭也沒抬:「你不用和我解釋,我是你的律師,為你爭取利益,我隻看證據,隻要證據在法律層麵完備,那麼你就沒有騙病假。徐先生,律師隻需要在法律限度幫客戶爭取被法律認可的事實和證據就行了。」
至於你到底事實上有沒有騙病假,我不在乎,我也不關心。
白端端點到為止,然而那句潛臺詞,相信徐誌新也已經接收到了。他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
「我先和你確認一點,這些給你開診斷說明和病假的醫生,我都能在這家醫院對應的科室裡找到是不是?」白端端看了徐誌新一眼,「現在這些資訊非常好核對,也是你們公司法務或者律師拿到病假單後會去核對的第一件事。」
徐誌新點了點頭。
白端端「恩」了一聲,然後在病假單和診斷說明裡出了其中三張:「這三張,如果作為證據提,是有問題的。」
徐誌新一看,這正是他脛骨骨折後最初開的三張病假單,他不解道:「白律師,這確實是咱們市一院骨科醫生開的正規假條,不是我網上買的,也不是造假的,能有什麼問題嗎?」
白端端指了指病假單右上角的一排數字:「你這三張病假單,開的落款時間分別間隔了半個月,但病假單單號,卻是完全連續的。」
白端端一說,徐誌新就意識到問題了,既然間隔了半個月才續的假條,怎麼可能病假單是連號……
「現在病假單的原件在你手裡,那麼等於你沒有向公司提供過原件,所以我和你確認一點,你有提供過這三張的影印件用來請假嗎?」
徐誌新此刻才慶幸起自己的好運來:「之前腸胃炎蕁麻疹和冒的病假原件都給了,我自己這兒隻剩下了病曆本,但摔傷的病假單不論是原件和影印件都還沒給過,當時先口頭和人事部的同事請假了,說了事後把病假單再快遞過去,結果那時候人事總監閆欣姐就火了,說沒我這樣接二連三請假的,拒收我的病假單,說讓我自己親自帶著病假單去給說明況……鬧得也比較不愉快,我腳又不便,這事兒就這麼一直擱置下去了,想著之後回去上班了再負荊請罪補上病假單……」
他紅了臉,解釋道:「因為這傷至得修養三個月,現在醫院管得嚴,病假最多一次開半個月,我這個況,就得拄著柺杖一次次去續病假,這醫生人好的,我求了求,就同意給我一次開個三張了。」
如此一來,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因為一旦公司有了原本連號的三張病假單原件,那白端端就是吹出花來,也不能把這涉及虛開病假單的瑕疵掩蓋過去。
而此刻白端端低頭,才發現這三張確實都出自一位陳佳楠的醫生之手,把原件還給了對方:「總之,你這三張連號病假單,在仲裁時極有可能被認定是偽造病假,你想要贏這個司,那在開庭之前,補出合格的證據。」看向徐誌新笑了笑,「除此以外,別的資料都很齊全,隻要仲裁庭認可證據的真實有效,就沒有問題,注意保管好原件。」
徐誌新本來心裡準備了一堆辯解,也十分害怕遭遇律師意味深長的目,結果發現眼前年輕的律師對這一切都並不在意,非常漂亮,也非常專業,言簡意賅,一個字廢話也沒有,足夠細心足夠謹慎也足夠職業,是短短的時間,就連徐誌新從沒注意過的病假單連號都看出來了。
並不平易近人,反而是有種天然的距離,也不關心自己的生活到底遭遇了什麼,隻關心法律層麵的證據是否完善。
不評判的客戶。
這樣真的是……
太難得了。
徐誌新幾乎有些,隻是,他還有擔憂的事:「白律師,金電子有規定,要求五天以上的病假,就必須去公司指定的青城醫院診斷,必須是這家指定醫院的診斷證明和病假單,公司才認可,我的病假單雖然都是正規三甲醫院出的,但因為不是這家指定醫院,人事部不認可,於是單方麵認定我是騙病假,給我發了辭退信。」
「這條規定寫在員工手冊上了嗎?你簽收過嗎?」
「那倒是沒有。」徐誌新想了想,「就是郵件發過。」說完,徐誌新拿出了幾張紙,「這就是當初的郵件,我列印出來了。指定的青城醫院,離我們單位很近,每年員工檢,我們都是在那做的,和我們公司高層關係很好,去年有好幾個同事也是生病去那檢查,結果最後都說沒病,有同事都燒到40度了,青城醫院還是不給開假條。」徐誌新磕磕道,「我這樣不是指定醫院的假條,會不會敗訴?」
「不會。」白端端頭也沒抬,「不論你有沒有去指定醫院診斷病,或者是複查,都不必然造敗訴。」
「第一,青城醫院隻是二甲醫院,骨科並不是他們出名和擅長的科室,你去綜合強的三甲市一院看骨科,完全合理;第二,青城醫院是民營醫院,又是你們單位檢指定醫院,說明平時多有業務往來,利益關係切,你去複查,對方未必能給出公正的結果,可能存在偏向;第三,雖然青城醫院離你們單位近,但如果按照你之前提供的通訊地址的話,實際離你住的地方還很遠,你本來就是傷,跑這麼遠去複查,不合理也不方便。」
朝徐誌新笑了笑:「目前我們的仲裁案例大多不支援企業要求指定醫院開病假的事,你可以放心。」
徐誌新鬆了一口氣,這才離開了律所。
*****
白端端準備完徐誌新的仲裁檔案,才下班回了家。
說是家,其實也不過是在律所附近的高檔小區租的房子,雖然自己是A市人,但家裡住得遠,每天通勤上班太累了,平時加班又多,住在家裡怕父母唸叨,因此白端端一回A市,就索趕租了個單公寓。
每天睡到自然醒,步行上班,自由自在,還十分安靜。
雖然是單公寓,但白端端不覺得孤單,小區裡有一隻非常粘人又親近自己的橘貓,每次白端端回家,這橘貓必定從樹叢裡鑽出來,蹭著自己的喵喵喵討好地,倒像是迎接自己回家似的。
這貓雖然隻是個田園土貓,但勝在長得圓滾滾茸茸的,雖然姿不算出挑,但一雙大眼睛為它的可增不,又會撒還唯獨粘著自己,對別的路人倒是不聞不問,讓白端端覺得自己對這橘貓來說非常重要非常獨特。
「今天我買的貓糧到貨了,要跟我回家吃點嗎?」
白端端蹲下,抱起了橘貓:「你不說就當你同意咯。」
橘貓在手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瞄了兩聲,安分地躺在了白端端的懷裡,就這麼一路被帶到了自己門前。
平時白端端也常常在樓下投喂這橘貓,但它並不肯跟自己回家,如今過了一段時間,終於是悉到願意讓自己抱了。
白端端揣著貓,心滿意足地想,這下算是名正言順可以收養這貓了。
「從今天開始,你就白咪--咪-了!」
很快,開啟了門,這樓盤是一梯兩戶,白端端這一層裡,其實除了這一間,在對麵還有另一間,然而那間雖然也住了人,但住客似乎每天比更早出晚歸,白端端都住了一個星期,也愣是從沒見過對方真容,隻知道對方工作大概辛苦,和自己一樣,也常常外賣。
*****
給橘貓喂完了貓糧,洗了個澡,安置好窩,白端端自己吃完了外賣,癱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擺弄手機。
還是沒有新的未接來電,也沒有新的陌生簡訊。
那個男人真的沒再聯絡。
白端端心裡有些失落,也有些惋惜,二十多年來,還真的第一遇到這麼讓怦然心的男人,如果再讓自己遇到對方,不管對方是不解風還是套路,自己真的要主出擊了!人生在世,總是要努力一把不留憾纔是。
隻是白端端沒想到,人生給予的巧合總是那麼恰到好。
白端端胡思想著剛開啟門準備去倒垃圾,就發現電梯開了,下意識看過去,想見一見自己那位神鄰居的真容。
然後白端端看到了自己剛才胡思想的件。
走出電梯的,赫然是那個英俊貴氣氣質斐然的男人。
對方穿著講究,完全像能直接去走T臺,白端端看了眼自己上不修邊幅的居家服,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立刻開門閃躲回了屋裡。
媽媽啊!他竟然就是自己的鄰居!上天再次給了自己提示,自己和這男人,看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什麼樣的緣分,能夠接二連三如此高頻率的偶遇?
白端端懊喪地想,段蕓說人要活得緻,就算出門倒個垃圾,也要妝容完鮮亮麗,自己向來嗤之以鼻,如今想來,這話說得十分有道理,畢竟誰知道你出門倒垃圾的時候,會不會遇上呢!
而直到聽到對方進屋關門的聲音,白端端才終於稍微平靜了下來。幾乎是立刻拿起手機給段蕓打了電話。
「段蕓,還記得上次我說的想追的男人嗎?!他是我的鄰居!鄰居!!!」
段蕓號稱博覽群書,以導師自居,聽完白端端的一席話,便開始給出謀劃策:「你這是easy模式啊,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個男人,聽你的描述,應該是慢熱型,這種型別,你就要潛移默化地溫暖他化他,溫水煮青蛙,把他吃-拆--腹……」
白端端疑道:「那怎麼潛移默化呢?」
「對方既然見過了你幾次,都沒有特別熱,那說明對你的外貌免疫,那麼,你就要向對方展示你其餘的優點,你想想,你還有別的突出的優點嗎?」
白端端想了想:「我很能賺錢!」
「但你也很能花……你得想想別的優點?特別突出的那種!讓你區別於別的的那種!」
白端端想了想,興道:「我很能打!我不僅比其餘的能打,我比一般男的也能打!我從小在我媽的武館長大,我通散打、擒拿、長拳、格鬥!擅長跆拳道、拳擊!我很強!打架,我是專業的!如果他和我在一起,他會很有安全!我會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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