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時間耽擱太久，小圓起疑心，李允寧洗了把臉，出茅房了。

小圓盯著李允寧素淨的臉、泛紅的眼，好奇問：“姑娘，你怎麽哭了？”

李允寧嗔怨地瞥過，“你們家世子在前麵相看未來夫人，我哭我如浮萍沒個著落，這你也要管？”

“不敢。”小圓搖頭。

李允寧出高貴卻中途落魄，屈人下自然心酸。可小圓尋思，今日的比往日脾氣大了些，多了幾分不對勁，但願是吃醋傷心所致。

想到世子對的嚴看管，奉勸道：“姑娘，你心中有什麽不快，衝我們下人發泄出來便是。但有一點，千萬不要騙世子……”

李允寧無力地冷笑。

如一隻被折斷雙翅、剪掉尖喙的鳥雀，被鎖在籠子裏，幫忙喂養的人還告誡，不要撓傷、啄傷主人。

“我能騙他什麽，這不是以卵擊石……”

說完，李允寧愣住，奇怪地瞅向小圓，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可小圓一直跟在一起，沒見過鄭譯的掌事婢，雲家剛搬來京城不久，也不可能認識。

看小圓還是那副白白胖胖、笨拙可的模樣，一點不像有功、耳力好的高人。

李允寧安自己，興許想太多了。

重新讓小圓給梳好妝，李允寧在寺裏用過午膳，日頭剛偏西一會兒，雲奕那邊差人過來，說是要啟程回府。

可惜到了寺門口，沒見著那位未來主母——史家的姑娘。想來雲奕隨口一說，他哪敢真讓通房見未婚嫡妻，這不妥妥打人家方的臉，還堂而皇之告訴眾人，他婚前浪不羈。

雲夫人上了前麵的馬車，李允寧乖巧鑽進後邊那輛。等了片刻，不見雲奕上車，掀開車門簾子往外張。

雲奕和雲二站在離馬車七八步遠的地方。

雲二低著頭，俯他前小聲匯報事，雲奕眉頭皺起，薄抿，很是不悅，時不時頷首、形翕吩咐什麽。

李允寧豎耳傾聽，沒有功夫一點聽不到。

不過真好奇，是什麽事，惹得他這麽不高興。該不會相看被拒絕了吧？

李允寧想笑，剛彎起眉眼，雲奕抬頭，目直直地朝來。

笑意凝固在眉梢眼角。

李允寧被他駭了一跳。

他的眼神，像兩枝呼嘯而來的利箭，狠狠要在上鑽出兩個窟窿似的。不，若眼神能化為利箭，他非一箭貫不可！

李允寧半蹲的雙一下癱，一屁摔進車裏，簾子垂下。

緩了緩心神，再次掀開，雲奕已經將臉撇到別。

但確定方才沒有看錯，他那雙冷厲得仿佛要殺人的眼睛。

他想殺了嗎？

因為他貌似相看被拒，嘲笑了一下？

李允寧覺不是，一個更可怕的揣測浮現心頭，他知道了的逃跑計劃。

和掌事婢的對話那麽小聲，小圓一個普通人本聽不到。難道他在邊安了暗衛？

有那麽重要嗎？

暗衛大都是男的，他願意讓別人聽如廁的牆角？不符合他的強勢子。

李允寧拍拍脯，決定等他上車，靜觀其變。

喝完一盞茶，暖熱冰涼的手指，雲奕上了車，隊伍緩緩行駛。

雲奕倚在小榻上，眼眸半闔，似在小憩。

李允寧倒了一盞茶，奉他跟前，“不，喝兩口吧？”

雲奕睜眼，驚詫今日如此有眼，卻沒多問，端過啜了一口。

李允寧殷勤從他手中接過茶盞，指尖在他掌心撓了撓，放聲調問：“你剛才幹嘛那樣瞪我？嚇到我了。”

雲奕手指微，沒抓的小手，反而把手走了，著眉頭，“一些政事，心煩。”

李允寧心裏舒了一口氣。

原來他的惱怒，來自朝堂上的政務。這倒不稀奇，從前皇兄那麽好的脾氣，有時也會被臣子氣得在早朝上摔奏折。

他心煩，不打擾他，一個人默默有一塊、沒一塊地吃著幾上的點心。

雲奕瞧跟個小貓一樣，低垂著腦袋，紅張合，雙頰鼓，忽想起一事，問道：“我早上怎麽沒給你吃飯了，帶的桂花糕和牛，都進到貓肚子去了？”

李允寧一愣。

那不是為了搪塞小圓，隨口說的嘛。小圓真小氣，不對，雲奕太計較，這點小事都要下人匯報。

李允寧怕他多問去茅房的事，側過，抬起兩手，鼓著圓圓的眼睛，學著小貓樣子“喵”地了聲。

“我就是想去方便，小圓問來問去……”

雲奕果然心轉好，含笑的額頭，“現在好了嗎？”

“好了好了。”李允寧生怕他說出幫診脈的話，“我是從小腸胃養得弱……”

不知為什麽，雲奕聽到卻笑容一收，正視前方，淡淡道：“吃東西，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妥妥的記吃不記打。”

李允寧心裏那種可怕的揣測又冒出來了。

明明他說的是“吃東西”，卻覺得他在含沙影說想逃跑的事。

“我以後會注意的。”敷衍道。

常言說，心裏有座佛，看誰都是佛，心裏有個魔，看誰都是魔。

一定是太擔憂害怕了，才會一會兒懷疑小圓，一會兒懷疑雲奕。杯弓蛇影，正是如此。

一路無話，回到雲府。晚間，李允寧那種奇怪的覺又跑來了。

自亡國後被他帶回雲家，第一晚是在那個破舊寒磣的下人房睡的，其他夜裏都是歇在雲奕房裏。

但今晚用過晚飯，如往常踏進雲奕房裏，卻被雲二攔在門外，說世子想一人靜修，無令不得打擾。

李允寧登時冒出一個念頭：他生氣了？

他知道要逃跑，所以生氣了？

也許下午那一刻他向的眼神太過鋒銳，仿佛一把尖刀，能穿挑開的心思。總覺得，的一舉一，他是知的。

李允寧搖了搖頭，若是知，他為什麽不追究，當場把和鄭家婢抓住，直接置了不更好？何必這樣憋著，像賭氣。

除非，他留了更大的後招，在等著和鄭譯。

李允寧不到骨悚然。

半夜沒睡，猜測不他的心思。

第二日，的夥食也改了，從細的米麵菜肴變了和其他下人一般無二的茶淡飯。

別提各種致香甜的糕點和煮得香四溢的牛。

什麽都沒了。

由奢儉難，李允寧莫名覺得有點委屈。

尤其去膳房打飯，旁人打量的眼神像看“棄婦”，時不時還能聽到一兩句小聲的議論，“失寵了吧”、“世子要娶妻了”……

李允寧接了這個說法，他要娶名門閨秀，不能再和這個亡國公主、通房婢不清不白地同住一室。

他雖然沒打發，但有意和劃分距離，隻把當作普通婢。

可李允寧還是得走。

知道，未來主母不可能容得下院裏有一個和自己夫君曾經有染的子。

捫心自問，若和鄭譯婚，也不能坦然接納一個他睡過的婢。

己所不能，旁人何能？

等雲奕主放離開，不知猴年馬月。萬一，他一輩子都不想放走呢？

李允寧等了兩日，雲奕沒有傳話見，似乎從靈臺寺回來，便忘了府上有這個人。

第三天晚上，托小圓的關係，找膳房要了一碗甜湯。

明日鄭譯就遣人送離京，可份特殊，想出雲府，必須經過雲奕同意。

不得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李允寧端著甜湯，去了雲奕院裏，得知他在書房，請雲二通稟。他這回沒再推，反而爽快地讓進去。

書房和他的寢房風格相似，著毫無人煙的氣息。一盆花草都沒有，隻有牆壁上掛著的一排冰冷鋥亮的兵，和書架上一摞摞厚厚的書籍。

李允寧定睛細瞧，書多是些各地風誌和兵法謀略之類。

“什麽事？”雲奕擱下批閱文書的筆。

李允寧笑盈盈地舉高手中的托盤，“我給你送了碗甜湯。”

“不要，拿走！”他又低頭看起文書。

“為什麽？”手不打笑臉人呢。

雲奕抬眸，冷冷笑道：“你連我口味喜好都弄不清楚，你過來送什麽東西，回去歇著吧。”

李允寧啞口。

仔細回憶，他房裏那些香噴噴、甜滋滋的糕點和牛，好像都是吃掉、喝掉的，他一口沒過。平時菜他也隻吃鹹口。

他不說，真沒在意。習慣了從小被人妥帖照顧，很關注別人的。

“對、對不起啊……”

這樣顯得過來很沒誠意，可不想回去再找膳房要一份鹹湯。若讓那些廚娘知道送誰的，怕會笑話明明失寵、厚著臉皮往主子上。

李允寧端著甜湯，如燙手山芋，送不是、丟也不行。向房瞄了一圈，隻有個裝廢紙的竹簍，沒看到漱盂等盛水的用。

心一橫，端起瓷碗“咕噔咕噔”喝了幾口，拎起銅爐上的開水往碗裏加滿，邊急道：“這樣就不甜了，你嚐嚐……”

雲奕看著李允寧一連串魯莽的作，徹底扔下文書，盯著完好地放下熱壺，才無奈地了眉頭。

“真的不甜了……”李允寧走近，見他有些不耐煩，悄悄捧起抿了半口，“隻有一點點甜，不騙你……”

溫湯加了熱水，有點燙，吐了吐小舌頭。

雲奕瞧像隻撒黏人的小貓，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神流一寵溺。

李允寧最擅長順竿爬，以前皇兄再生的氣，也能磨泡哄好。

瞅他神有鬆，連忙把托盤放在書案，拿起瓷匙舀了一勺，輕輕地吹涼，送他邊。

雲奕瞥過，是家常的百合蓮子湯，稀薄地浮在勺中。

可能不想撲閃的眼睛低垂、微張的噘起，他神使鬼差地張口，喝了半勺。

李允寧鬆了口氣，還好他不嫌棄喝過。

之前同宿的那些夜裏，他咬過舌，不然沒膽子給他喝嚐過的湯水。

“無事獻殷勤，非即盜。”雲奕抿，給了臺階下，又不忘揶揄。

“我是有一事求你。”李允寧推開托盤，半趴在他右邊的書案上，捧腮道，“我在府裏呆的快悶出病了，明天我能不能出去一趟，買點東西。”

“買什麽？”

“吃的、玩的、抹的、穿的……”掰著手指頭。

“府裏還短了你的用度？偏要出去買。”

“這不一樣。”李允寧委屈地說，“從前我皇……哥哥，隔段時間也會讓我出宮一趟。”

“你有銀子嗎？”雲奕一句接一句地質問。

李允寧閉口，半晌才小聲說：“那我可以領工錢嗎？”陪吃、陪玩、陪……睡的。

雲奕沒答，隻岔開話題：“求人沒有你這樣說幾句就完事的。”

他視線逡巡上下。

不是送甜湯了嘛，李允寧腹誹道。

瞧他眼神，就知道，引得他心大起了。

“我當然帶著誠意來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子明天出不去。李允寧半蹲下，一跪地，伏在他膝前，手去掀他的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