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看來我們短時間是不能見面了。”

電話那端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我看不到先生你的誠意。”

“誠意？”

李聞寂靠在臺上，目過落地窗,看見小橘燈里那一抹緩慢跳躍的火，他彎起眼睛，輕笑了一聲,“對你,我需要什麼誠意？”

他的聲音很輕,猶帶幾分嘲諷，“難道不是你們在找我？”

電話那端的人沉默了片刻，才道：“李先生，你屢次和非天殿作對，究竟是什麼目的？先生有能力有手段，不如我們就開誠布公，也許先生所求，我正好能辦到。”

“我倒不知,非天殿是做慈善的地方？”

李聞寂后的天將亮未亮，呈現出一種漂亮的青，浮煙漫漫,晨風拂面,他瞥見落地窗里，那個孩兒在床上無意識地翻了個，仍然陷在睡夢里，他忽然站直，臉上也再沒有毫的笑意，一雙眼睛郁郁沉沉。

電話驟然掛斷，

朝雁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他聽見手機里傳來的掛斷后的聲音，握著手機半晌沒有說話。

但沒過兩分鐘，他的手機又震起來。

看清屏幕上的號碼，朝雁沉默地接起。

“朝雁，你沒見到他？”

電話那端仍是那道低啞蒼老的聲音。

朝雁垂著眼睛，“大人，出了一點意外。”

“那個小道士和青蛙是他的人？”

很顯然，彌羅已經對他這里發生的事了如指掌。

“他們應該是認識的，我派出去的人查到他們住了同一家酒店，還有過集。”朝雁如實說道。

電話另一端忽然沉默下來。

彌羅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麼，可想了半晌，他發現自己還是看不這個李聞寂到底想做些什麼。

“朝雁，你也知道，我們現今的境況有多艱難吧？”彌羅也許是想起了些什麼，不由冷笑了一聲，那聲音輕輕緩緩的，卻十分滲人，“那人了非天殿，這才六年多的景，我們的勢力可是大不如前了……查生寺原不在我手底下，我不得，可現在不一樣了，這個李聞寂滅了查生寺，那制造紫燈芯的靈種，也必然在他手里，那本是個好東西，可那人不當回事。”

“他是個狠角，不能小看了，咱們沒法兒明搶，那就得想想辦法，讓這個人變我們的人。”

彌羅的聲音干啞又冷：“要是再不做點什麼，這非天殿里，可就沒我的位置了。”

“所以朝雁，盯他。”

“我知道了，大人。”

朝雁靜靜地聽他說完，才應了一聲。

——

早上七點半，姜照一被手機的鬧鐘吵醒。

翻了個睜開眼睛，發現對面那張床上并沒有人，一下子坐了起來，探才見落地窗外的臺上有一道影。

姜照一下了床，在洗手間里洗漱完出來，才推開玻璃門走到臺。

晨間的風很溫，臺上有一方木案，木案上有工作人員今晨剛折來的一枝雪白的山茶花，在窄口的陶瓷花瓶里，旁邊還有一盞香爐，里面燃著不知名的香，白煙縷縷散出，總有一種約的淡香在鼻間縈繞。

風爐上置著湯瓶，瓶中的山泉水已經沸騰過三回，而李聞寂坐在長案旁，正用茶筅快速地擊打瓷盞里的茶湯。

他漂亮的指節屈起，握著那素瓷盞，用茶筅在茶湯里擊打出白的茶沫，指繞腕轉，賞心悅目。

這是姜照一第一次看人點茶，忽然想起來，

他是在宋時慶歷年間陷沉睡的，在那之前，他歷經了半個唐，也算歷經了半個宋，他有許多的習慣，也還與那些年的生活有關。

才坐下，他就將茶盞放到了面前形如荷葉的盞托上。

“這里的很齊全，我索試試。”

在此間的薄霧晨里，他的眉眼仿佛被這般朦朧的天浸潤過，只稍帶笑意便令人移不開眼，他忽而輕抬下頜，“可能有些生疏，你嘗嘗看。”

自他在九百年后的這個世界醒來，他常是習慣煮茶的，點茶還是第一次。

姜照一點了點頭，端起形如蓮花般的瓷盞，

剎那茶香盈滿鼻間，湊到邊，試探著抿了一口。

有點輕微的苦，但更多的是清冽回甘的口。

李聞寂端起另一盞茶，“吃過早餐，我們就進寒居山。”

姜照一又喝了兩口茶湯，點點頭。

或許還是怕李聞寂追究他們攪局的事，趙三春這一回溜得也很練，姜照一在餐廳吃早餐，拿出手機才發現趙三春六點多的時候給發了微信消息：

“照一，我們就先走了哈，我這回跟賀予星兩個人出來就是要找到殺了應天霜的兇手，好不容易有了點線索我也不想放棄，就算已經死了，我也覺得我應該為做點啥子，你個人要小心哈，我要是把那個朝雁逮到了，也順便就給你報仇了，個兒子的讓傲因暗算你算啥子本事。”

“火鍋先存著，我們以后再吃嘛，等我們再見面的時候，你應該就不是個小啞了。”

姜照一喝著粥，只是看著屏幕上的這些話，腦子里就好像自播放了這個青蛙叔叔的方言語音條似的。

不管是人，還是怪，只要是通曉七六，有的時候就會變得很奇怪，

在那個人活著的時候，

他只顧自卑，只敢地上山去探心上人，

死了之后，

他又跋山涉水，一路風塵地要為報仇，哪怕也許從沒記住過他的名字。

早上九點多的寒居山上，霧氣仍然很重。

這山林茂，是旗源縣許多野生的棲居地，一般是有人來的。

這個夏天已經接近尾聲，

天氣已經比前段時間要好上一些，山上草木茂盛，枝葉遮擋了大部分的，底下昏暗，且還有些許，大約是這兩天下了幾場雨的緣故。

姜照一牽著李聞寂的手往上走。

在人跡罕至的大山深，幾乎是沒有什麼平坦的山路可走的，大約走了兩個小時，姜照一的鬢發就被汗了。

林子里不算安靜，鳥鳴聲不斷，時不時的還有風拂過茂盛的草木發出的聲音，偶爾還夾雜一些奇怪的響。

李聞寂袖里的瑩早散了出去，即便寒居山再大，也沒有那些瑩到達不了的地方。

山林里的風都是潤的，帶著草木的味道。